耳中又听得议论声,说是凶手在城中留了不少木椟,上面书写了杀仓役的原因,说他跟县尹勾结,对粮食以低价买高价出的手段敛财,造成市面粮食价格高涨,致使百姓因买不起粮,卖儿卖女甚至饿死的现象频发,所以,他们是为民除之。
听到众人皆低声称赞荀嫇团伙的义举,樊芸竹这种天生侠义心肠之人,自是赞不绝口。申吕低着头只管干饭一言不发,而季香凝则是更加好奇荀嫇的身份。
三人在旁人的议论中用完早餐,季香凝将余下的盘缠一分为三,自己留下一份,递给申吕两份“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你记得按时吃药,记得一定找个好医师帮你调理,别留下病根。”
申吕盯着那少得可怜的几个铜钱,沉思了一下,拿起一枚,剩下的全推回季香凝面前“一枚足亦”。他没有拿女人钱的习惯,留下一枚,不过是做个纪念。即纪念他遭受的这次劫难,也纪念这世间仍有纯良之人。
对他的拒绝,季香凝有些惊讶,因为一枚铜钱,连一晚住宿都不够用,更不说还得吃喝。
“你这是不好意思拿?你已欠了我们那么多债,也不差这几个钱”樊芸竹貌似冷嘲热讽,季香凝却听出她暗中的关心。坚持把那几个钱又推了回去,甚至还拿出一柄短剑一起递过去“拿着吧,我们相处两个多月,全当是朋友的馈赠”。
申吕这下不再推辞,收起短剑和铜钱,视线从二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拱手告辞。
下午,按约定的时间,季香凝和樊芸竹提前赶往江边。等候之际,季香凝一直忐忑不安,很担心阿婆的身子,怕她下山困难。
万幸,李叔和阿婆平安到来。四人汇合在一起,李叔私下告诉季香凝,他早上去给攀大送信时,樊家大门紧闭,怎么叫都没人应,他只能翻墙进去,把竹简挂在了他家的门搭上。
季香凝想起樊芸竹说樊大醉酒的事,有点担心。思来想去,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樊芸竹。
樊芸竹听后,脸色有点难看,她没想到季香凝会背着她送信,她一点都不想樊大知道她的去向。樊大酒后的醉言醉语,颠覆了她十六年的所有认知。她说不上是恨是茫然,但至少现在,她不想看到他,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为了不让季香凝起疑,她若无其事地笑道“嗐,我阿父的酒量大着呢,没事,他就是喝得有点多,李叔叫时,他一定是还没醒酒呗”
季香凝这才不再多言。
李宽带着她们来到约定的地点,一家僻巷的宅院。李宽告诉大家,这是季香凝姑母文安公主派人临时租下的,专用于看护聘礼。
敲开门,李宽看到院里除了文安公主的四名手下,还有八张陌生面孔,一水的壮汉。李宽以为是来迎亲的,客气地冲人点头打招呼。
岂知,八人神情淡漠,都不带正眼看人。为首之人陈泉,拿眼示意文安公主的手下领头人董劲。
董劲赶忙走到李宽跟前,压着嗓门说“这亲事黄了。前不久,又有一位高人说女公子的生辰八字大凶,人家来退婚了,还要求赔十箱礼物做补偿”
“你们退婚,还要我们赔偿?这不合规矩吧”李宽看对方人多,他尽量语气平缓地跟对方理论。别说十箱礼物,一箱他们也不想出。
陈泉轻蔑地盯着李宽“你们拿一个大凶的生辰八字,与我们将军合八字,害我们将军无辜亡故,没让你们赔命,只赔几箱礼物,那是给江国国君面子,你们算什么东西?”
季香凝一听成亲对象死了,心猛地一松。可这人胡搅蛮缠,危逼强迫人赔偿,实在可恶。测算八字吉凶,全是他们自己找人弄的,又不是她们这边刻意哄骗,他们这么蛮横无礼,不过是欺她无依无靠好欺负而已。
她一边听李叔跟他们理论,一边琢磨对策。不防,樊芸竹听得气愤,扒开李宽,冲陈泉叫道“谁给你的生辰八字,你找谁啊,又不是我们给的,我们又没想着跟你们结亲,凭什么逼我们赔偿?”
“贱人,找死”陈泉身后一名壮汉,抬手一拳打向樊芸竹。
季香凝吓出一身冷汗,好在,李宽及时挡下了这一拳。季香凝赶紧把樊芸竹拉到身边。
但樊芸竹这冒然一闹,将董劲四人也给恼了,冲李宽冷哼一声“原本我们还想帮着说说情,即如此,我们便不管了”。
李宽眼见董劲他们要走,他一边与打樊芸竹的壮汉拳来脚去,一边急得大叫“董兄,董兄,你先别走啊,我们女公子好歹是文安公主的亲侄女,你不能不管啊,万一我们女公子出事,文安公主面前,你们不好交差吧”
董劲轻声冷笑“你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国君的人,我们只对国君交差即可,夔姬将事弄得这般难堪,她自身都将难保了”,说完,头也不回,与其他三人扬长而去。
李宽心中一慌,分了下神,被壮汉一拳击中胸口,痛得他脸上一时没了血色。
这一拳也如打在了季香凝身上,她哪里还能保持冷静,腾地一下迎着那壮汉,攻出一拳。
季香凝憋了一股子狠劲,几个回合下来,竟一脚踹中那人胸口,将他踹得连退几步。倒是让其他几个壮汉侧目。
有人嘲笑挨打的壮汉“姚庄,你连一个小女娘都打不过,出去别说是我们狐家人啊”
姚庄揉着胸口,眼神阴沉,一把抽出挂在腰上的长剑,指着季香凝“明年今时,就是你的忌日”。
李宽这时已缓过劲,挡到了季香凝身前,但他没有动手,而是低声下气地哀求“听闻狐将军一世贤名,还望各位高抬贵手,给女公子留条活路”
陈泉有点惊讶,指着季香凝问“跟我们将军合亲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