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天色尚早,先生请。黄山毛峰清甜甘冽,用雪水煮茶,更别具一番滋味。”
旻月在前引路,遥星热情与他攀谈。他们年岁相仿,言谈中发现两人都是年少成名,轨迹亦有相似之处。只是不知为何,一个仍喜欢扁舟一筏,游遍天下,一个早已深居简出,做慵懒的闲人。
风雪稍弱,路至尽头,一座琼雕玉琢般的小楼伫立,檐上风铃脆响,在开门一霎,欢迎主人回家。
“这里就是埋霜小楼了。”
蓝衣文士随他入内,笑容温文尔雅,“此地大小相较外界呈现,要宽阔许多。”
“哈哈,别某略识一些阵法,又翻阅名家经史,才造出须弥纳芥的效果。”
芝兰玉树般的遥星公子面带自豪,“埋霜小楼的一切布置,都由我和诗儿亲手设计。一草一木,都栽种旧时记忆。”
与岳灵休不打不相识,后遇见李剑诗。他号“遥星”,剑诗就号“旻月”,鸩罂粟是老岳头带来的挚友,四人出生入死数回,情愫渐浓。
“若要娶本姑娘,就自己来说!”
他躲藏山石,听老岳头试探旻月心意,然后被人一脚踹出,狼狈雀跃地向她求婚。
结发青庐下,共伴红尘老,算来二十余年。
别小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丝毫没注意他脸上幸福的神情,已让身旁来比剑的客人,笑容渐挂不住。
“别郎,你过来一下。”
静室煮茶的妻子嗔他一眼,命丈夫收敛一些。
“收敛?”别小楼疑惑,“我观温皇兄并无不耐,还称赞你我的埋霜小楼,雅趣十足。”
他认为神蛊温皇虽有毒邪之名,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依旧让人想要结交。况且苗疆三杰,不是仍友情甚笃么。
李剑诗多一个对手,别小楼多一个朋友,实在快哉快哉。
“别郎。”
旻月无奈摇头,“早年我们与老岳头小鸩一同出游,是怎样的画面?”
“当然是我们一同,他们一同。”
“这就对了,”旻月调侃般地轻笑,“我记得老岳头和小鸩,一直对人员安排颇具微词。”
“他说受不了我们,”别小楼不以为意,“但好兄弟间若生龃龉,一壶酒,一场架,我和老岳头就能翻篇了。小鸩也会帮我,诗儿不必担心。”
“我从未担心别郎与老岳头他们。”
旻月将茶末滤尽,语重心长劝告好客的丈夫,“但我觉得,温皇先生也许在情感上,有难言之隐。”
她思索着两次见到神蛊温皇时,对方的区别,千头万绪中,只得出一个客观结论。
“他好像,十分介意你我的正常举动。”
两夫妻齐齐回头,各自猜测一番,交换意见后,表情精彩纷呈。
随后的品茗宴,除提及任飘渺最后一位对手——天剑烟雨,和天剑烟雨想要找寻的九妹——化名沐雪清的慕容清外,蓝衣文士都兴致缺缺。
“我在沐雪村有一位故人,”他羽扇悠摇,神情柔和,“若能遇见,也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不过,她现在在还珠楼。”
两位东道主对视一眼,茶已见底,旻月了然,与任飘渺定下三年后切磋的约定。蓝衣文士起身告辞,遥星改换阵法,送他离开埋霜小楼。
待到飘逸蓝影走出一段距离,遥星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佯装不满发问。
“诗儿,你怎么没戴为夫送你的天御冰心簪?”
天御冰心簪是天凤旗至宝,他与天凤旗大当家交情匪浅,对方以此相赠。
此簪质地透洁,效果清心明神,诗儿如果戴上,也许不会被任飘渺说“剑心不纯”。
“别郎一片心意,”李剑诗为他拢了拢披风,“今日风雪甚大,恐簪遗失,未曾佩戴。”
年少时的伴侣相携相知,走过二十年岁月,仍爱意不减。别小楼眼中蓄满柔情,从袖中取出冰簪为她戴上。
“这有什么?”
他细细端详着爱人面容,楼外霜雪纷飞,飘旋翩落,溶于两人发间。
“霜雪满头,我与诗儿便可白首到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片犀角香气中,越长玦缓缓睁眼。
说来有趣,她已能在点燃前尘香引时,心平气和看待曾经的老熟人们了。
恶鬼修罗般的杀意服服帖帖,尽数归化己身。她抬眸莞尔,望向不知何时归来,亦不知盯自己多久的蓝衣文士。
“你怎么了?”
蓝衣文士将她抱起,埋首颈间深吸一口。似乎出趟远门实在耗费太多精力,导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只想窝回巢穴,不理春夏秋冬。
“唉,无事。”
智者的声音有些强硬,大抵不容拒绝,也难以拒绝。
“长玦,我想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