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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偃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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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风掌影密密匝匝,越长玦正陷入苦战。

无暇吹奏魔音,她抬手捻指如莲,漫天花雨式自上及下,凌空疾发,岳灵休不闪不避,踏步向前,以宗师气度尽破虚妄,直取本相。

落英凋枯,招与意却绵绵未绝。短箫褪作寻常兵器,在一双皓腕间化为棍棒杖杵,各式精妙武学如繁星浩渺,亦如昙花一现,硬生生架住返璞归真的拳脚,腾挪出微小的余地。

然而见招拆招,若一招要用三招去拆,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身后风声呼啸,刚猛无俦的掌力再次袭来,她索性受了一记千钧重锤,借力倒飞数丈,脊背撞上树干,白衣一片濡湿。

与此同时,抱素怀朴的箫声幽幽呜咽,抛却芜杂弦音,陈词滥调,千思万绪寄于一念,一念承载太古遗音,断续凑出四字痴言蜜语。

候、人、兮、猗。

涂山有女,嫁禹为妻。禹治黄河之水,八年三过家门而不入,涂山女相思至死,死前所吟,唯“候人兮猗”四字。

“我在等你归来。”

眼前逼命脚步渐缓,景物亦愈加模糊。以素心空寂,强行运使极情至性功法的代价,是走火入魔的风险。越长玦唇间涌出鲜血,仍未停止吹奏。

她和岳灵休,总有一个要先动手。

“欢……慈……”

尚未大成的魔音只可阻天刑道者一瞬,下一秒,神色清明的岳灵休勘破虚妄,愠怒着向树下身影拍出一掌,然而目标却如镜花水月的亡妻般,转眼烟消云散。

“咳咳……”

衰弱至极的重咳响起,岳灵休不见其人,只觉脖颈一片冰凉。

一柄浸润鲜血的短箫抵在身后,它的主人一手虚抚胸前凹陷,一手颤抖握紧兵刃,粲然又得意地对自己抬眸一笑。

“地脉的那一命,长玦已经还了。”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她定定站了一会儿,心有决断般凝眸如雪,并指刀剑,将寒髓彻骨的一式送入胸前。

“带着这身内伤回去,药神前辈必定会小心治疗。下次遇见动手时,就不会怪罪。”

药神对她已仁至义尽,棘手的蛊毒也已解开,实在没必要为此,让一位慈悲济世的医者几度挂怀。

地面被盯出一个大洞,越长玦沉默片刻,本想再说些类似“江湖路远,各自天涯”的帅气话,终究什么都未出口。

胸前凹陷处疼痛难忍,乃是借力倒飞时,被一掌震碎胸骨的缘故。若无事先服下亡命水,只怕要殃及心脉。但这次亡命水的修复速度极慢,她拖着自己挪动好几步,都快走出岳灵休的视线范围了,呼吸时仍是牵扯心肺的剧痛。

或许还有走火入魔的原因,越长玦心想。

她受璇女掌门指点,加上清除执念的伏虞剑柄,按部就班修文习武,从未行差踏错。此次开天辟地头一遭,亦不知如何应对。

这副身体破破烂烂,得等到亡命水修复完毕,才有余力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一切。

问题是,该去哪里度过这段难捱的时间,回阎王鬼途复命呢。

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跌走,四周景物变换,大抵是个人迹罕至的森林,越长玦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仰望昏昏日暮。

天地广阔,只有身下顽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愣愣注视前方,恍惚间看山非山,见水非水,阴森古木化为浮翠巨树,嘶哑暗鸦褪去黑羽,作莺莺啼鸣。穿胸寒风似有暖意,连鼻尖血腥也嗅闻不到,熏染野花香气。

木人、铜像和竹屋拔地而起,那架总是坏掉的独轮车静停库房,等待谁来修缮。春去东来,秋高气爽时,有蛐蛐低鸣砖缝瓦隙,带上捕虫网出发,可以从日升玩到日暮。

这是走火入魔的幻境,越长玦清楚知晓。

她伸出手,接落天降雨滴,这约莫也不是雨,而是沉溺幻境,内息错乱的一滴血。

修心之人走火入魔时,会看见自己最想看到,却已逝去的东西。

山中无岁月,一晃而过的十六年。

“偃宣谷啊……”

衣裳剥蚀风化,变作一件山野竖褐。越长玦摘下斗笠,颤抖着推开尘封柴扉,指尖粗糙触感一如往昔,她却不敢向内窥望,生怕惊扰梦境。

“嘎吱——”

陈设简陋的小屋里,两张木椅摇摇晃晃,一高一低,摆在瘸腿的圆桌旁。桌上饭菜不过山野杂蔬,还被人挑挑拣拣,撇出香甜鲜嫩的一份,留待末尾享用。

思绪漫卷如烟,交织成网,一点一点束缚己身,坠入旧梦。

尘埃拂落,她随手摆正碗筷,去库房将独轮车修得勉强能用,顺手放出某个临冬的晚秋,在草丛里捉到的最后一只蛐蛐。

夏虫不可语冰,它躺在自己亲手编织的笼里,已僵死多日。却在笼门打开时,倏忽复生过来,张开双翅飞向院外,晦暗沉闷的天穹。

越长玦跟着它,一路穿过柴扉篱栏,清溪山峦,蜿蜒曲折的碎石铺就幽径,前方是唯一能离开偃宣谷的通路。

伏虞剑柄里寄存的前辈意识曾告知过,每个厌倦江湖的太吾,无论如何寻找,都无法再回到偃宣谷。

“偃宣”在古语里的释义,是“莫要回头”。

她停下脚步,静静仰望那只蛐蛐扇动翅膀,一次次撞在透明如有实质的墙上,一次次被弹开,颓然坠地。蜷缩的腹足颤抖几下,彻底死去。一缕青烟却从枉逝虫躯里升起,如羽化破茧般,化作灰蒙蒙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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