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比丘警告地睨了一眼慕容胜雪,沉声问道,“天刑道者和药神形影不离,正如你和普明一样。纠伦败得不冤。至于鸩罂粟……可知道是什么药?”
“暂时不知,但他们近日加强了防备,再动手恐怕很难。”
“废物。”白比丘居高临下道,“肃英,黑水城的水脉工事修得如何?”
“为掩人耳目,工事只在黑夜动工,但老朽与玄冥不敢懈怠,一月后就可投入使用。”
“一个月啊……”
白比丘意味深长,“我会弄清鸩罂粟的秘密,两位不能再快些吗?”
“请大师见谅,“肃英老态龙钟的身影映在屏风上,重咳良久,”纠伦,你在岳灵休手下受的伤,可需亡命水医治?“
“是轻伤,不严重,三日后,吾必愈。”
“那就好,三日后岳灵休与黑白郎君约战天下风云碑,无论谁赢,都将两败俱伤。但你的目标不是岳灵休,而是失去岳灵休保护的鸩罂粟。更确切的说,是那颗提升功力的药丹。”
全场寂静,笠帽老叟向白比丘深施一礼,“敢问大师是否记得,前代亡命水一直无法改良完美的原因?”
白比丘捻动佛珠,含糊应道,“人类体弱,终有极限。你的意思,是要研究那颗药丹,来弥补亡命水的弊病?”
“正是如此。”
可行性十足的提议,却未得到首肯。部众们心有灵犀地保持沉默,各自退出只有这两人才懂的话题。
难耐的凝滞气氛环绕身侧,越长玦侧目,用余光打量着那根近在咫尺的阎王翎。细长尖锐的影子投下,白比丘与十座屏风泾渭分明。
现在,又深了一些。
“安倍博雅仍未找到,组织尚需修整,我不想耗费人力。等找到安倍博雅,再将此事提上议程。”
退去强硬,女尼的声音迂回婉转,“不过岳灵休重伤,的确是个好时机。肃英,我知道你和玄冥的顾虑,对岳灵休,我另有安排。”
安抚完下属,白比丘扬起似嘲似哂的微笑,“长玦,岳灵休在地脉时救过你,他的事交由你从旁协助,如何?”
“愿为大师效劳。”
白比丘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露出未及眼底的满意神情。
她当然没有错过那点小小的不满,不愿恩将仇报是人之常情,但比起态度,还是结果更重要。
既入阎途,就该与侠名侠道保持距离,趁早割断。
至于不甘怨愤什么的,她看过太多类似的浓烈情绪,无一不随着时间的泥淖沉默磋磨,殆尽消逝,无一例外。
连她自己,或许也是如此。
“神华的屏风在明晨旁,你可以去——”
清脆的金属落地声传来,众目睽睽之下,阎王翎坠地。
白比丘脸色瞬间笼上阴翳,她极力按捺住向某个方向质问的冲动,死死盯着那枚红色翎羽。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阻拦“我”?
“哇哦~看来绝命司有异议,不赞成大师的举荐。”
唯恐天下不乱的贵公子吞云吐雾,摇头叹气,“这也很好,我习惯了对空气讲话,突然身边来了个人,是该把她当人还是当空气呢?”
“明晨,慎言。”
贵公子连连点头,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同样加入了反对的战场。侧对面屏风,一道满含恶意的青年音拥着绝命司的谕令,终于发表意见。
“她无功无名,凭什么加入?我赞成绝命司的决定!”
“咳咳,老朽亦愿遵照规矩,以阎王翎为先。”
肃英的话拉开序幕,窃窃私语暗地滋长,屏风后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的身影摇曳不定,阴风阵阵,阎王翎鲜红如血,恍若鬼域。
好啊,好啊,原来各位都怀着一样的心思,终于愿意摆到台面上了。
白比丘内心冷笑,复杂眼神望向那位一样处境尴尬的棋子,看她正凝视红羽坠落的位置,眸光闪烁不定。
“喂,你有什么资格碰我们的圣物,赶紧放下!”
那人依言放回,朝屏风投去一瞥,仿佛锁定了什么目标般,指尖微动。
“长玦确实无功无名,不堪担当神华之位,绝命司在上,我绝无异议。”
“不过我已服下亡命水,亦蒙大师关照来此投奔,再另寻他处恐有不便,还请绝命司笑纳此番忠心。许我另外一个位置吧。”
“大胆,你——”
白比丘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要什么位置?”
越长玦遥遥一指,十座屏风已有七道人影,除去未参会的玄冥,死去的神华,仍有一座空置。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贵公子嗓音颓靡,悠然呼出烟气,“那是碧真的位置,人在苗疆大牢里等死。死前恐怕还要报复我们一把,说几个据点和情报给御兵韬。”
“真麻烦啊,组织里出了叛徒,诸位一个个都自顾自,没人替绝命司分忧。”
“明、晨。”
白比丘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越长玦道,“杀了他,你就是有功之人。我与……”
她把同阵营的“与”字咽下,换了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不可暴露身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去,你就是下一任碧真。属下白比丘,请绝命司容允。”
这一次,阎王翎没有落地。
它当然不会落地,越长玦想。
再落地一次,所有闻风而动的部众,都会抛下自己这无关紧要的人,转而寻找绝命司的位置。
她暗自记下某两座屏风的所有者,视线相错,共犯们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