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踪将纸张递给她,肃然道,“越姑娘,你不是祭司台的人,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哈,长玦没有要免费帮忙,”越长玦扫了一眼内容,手中动作不停,“我只想知道,他出走前发生了什么,大祭司在场吗?”
步天踪沉默片刻,缓缓说起当时情景。大抵是枭岳边啃香蕉,边奚落碎碎念抱怨的安倍博雅。风间始青云两人各有所思,没人帮腔。大祭司看到安倍博雅的懒状,怪他没用有心,要扣薪俸。岳灵休恰巧路过,被安倍视为可评理的大哥。
“没人手没资金没计划,确实很困难”,岳灵休评论道,“但这是大祭司对你的考验,我精神上支持你。”
“安倍博雅凄厉高喊‘这不对吧’回到工作台,一时不慎割伤到手,就跑了出去。”
越长玦静静听完,手上动作渐渐停滞,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保持着俯身下蹲的姿势,她一下又一下地敲打颇具雏形的祭台,似乎已沉浸其中,不在乎外界干扰。
正当步天踪以为对话结束时,越长玦放下工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所以当时,没人为他说话么?”
“他的朋友我不认识,路过的岳大哥,听到的是安倍博雅的一家之言,但有一个人是知晓事情原委,并始终在场的。“
步天踪拧眉立目,”姑娘是责怪老夫,没有出面维护办事不力的下属?“
“老夫从未想过这些,”步天踪沉声道,“但姑娘,不管你相不相信,老夫对祭司台的每个人都视如己出。就算青云犯错,我也绝不容忍。”
“大祭司不必向晚辈自证。在下亦不关心您的儿子有没有行差踏错。”
越长玦定定地望着他,“若我能找他回来,大祭司可还愿意为安倍博雅留下祭司之位?”
“哼,老夫会算他旷工。但苗疆疆域广阔,你要去何处寻人?他是东瀛阴阳师,说不定早就回东瀛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越长玦摆摆手, “总之,我从大祭司处揽了找人的差事,无心,如果你不堪重负,大祭司也允许你外出找回诸葛穷,祭祀的事可暂且延后。”
“啊?我可以出去了?!”
忆无心小小地欢呼一声,像终得喘息的鸟般脱离公务樊笼,越长玦笑了笑,将鬼市见闻尽数告知,思考起安倍博雅的踪迹。
据大祭司所言,安倍博雅已五日未归,他的朋友枭岳却毫不担心,终日沉迷于和岳灵休习武练拳,并表示按照惯例,他大概还要生一周的气,才会若无其事地回到祭司台。
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阴阳师,会去哪里发泄或散心呢?
去哪里都可以,经历诸多艰险后,寻一个人际简单的阴阳师,已不是值得越长玦过脑的难事。
心念通达,她侧头望向神蛊温皇,“解决安倍博雅之事需离开苗王宫,您仍与我同路吗?”
“姑娘要如何解决?”
越长玦想了想,“爱钱且奇装异服的东瀛阴阳师,特征明显,并不难找。他对苗疆不熟,应该不会离开太远,祭司台附近驿站、赌坊、集市乃至城门卫,差人张贴告示或问询,总会有线索。”
“半日若无,”越长玦凝重道,“就得考虑遇险的可能,我会前往巧木宫,顺便了结落花随缘庄的悬赏。”
她不介意告诉天首,覆秋霜被打劫的好事。也不介意去不夜长河开开眼界,见识纸醉金迷的盛景。
“唉~”神蛊温皇半真半假喟叹道,“我倒是很想与姑娘同路,但回头客越来越少,看来今年还珠楼的账目,要赤红一片啊。”
他幽幽蓝眸盈满半真半假的失落,一滴一滴浸润越长玦淡漠视线,如缠魂绕魄的毒药,无意间蔓延整副心肠。
若隐若无的毒香萦绕鼻尖,越长玦眸光微动,想起昨夜漫天飞舞的蓝蝶,想起十六岁习魔音时,从《七情曲》始,悟明皇思杨妃的《清平乐》,武帝思李夫人的《断魂幽吟曲》,西王母思穆王的《黄竹歌》,其中情思百转,愁肠千结,可谓不疯魔,不成活。
但这些曲子,她最终都没有学会。
唯一大成的,是一支名为《广寒歌》的超三品曲法。
不求吹奏者情坠红尘,但求朦胧苍凉,素心空寂。
“那就对了。”
越长玦淡漠道,“与在下同路,并不能让您的账目扭亏为盈,更无法提供别的价值。先生能意识到这点为时未晚,长玦深感欣慰。”
她将昨夜漫天飞舞的蓝蝶挥散脑海,繁华落尽后,仍是一片白茫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