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学徒瞪大眼睛,惊恐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泄露半个“河”字。
上月星河草需求忽然大增,有病没病的都拥到医馆,指名要配这方随处可见的药草。星河草泡茶本是苗疆传统,就算买空也有大把渠道补货。柜台生意兴隆,东家乐得合不拢嘴,连自己的薪水都丰厚许多。
直到苗王一纸禁令,市面上所有星河草被销毁,连渠道也一并关闭,还抓了大批医生与商户,至今仍未放出。他们医馆作为订星河草、开星河草药方的大户首当其冲,赔钱又赔人,这几日百十个病人围着一个医生,十几个抓药的围着一个学徒,早就超负荷运转了。
最要命的是,有几味绝不能少的药材,悄悄地断供了。
而在黑市上,这些药材被炒到了极高的价格,二番、三番、四番……直至十番。即使无人购买,那神秘的卖方也不曾降一厘。
但它们加起来,都不如一棵星河草。
学徒诚惶诚恐地为越长玦端上茶水,并请她稍作休息。
片刻后,雅室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名中年男子,留短须,身上杏黄罩袍随行走涌动阵阵药香,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挺挺扑向桌上包裹。
下一秒,他不甘抬头,顺着那柄横在鼻尖前的玉箫,与笑吟吟的少女四目相对。
“咳哼!”失态的东家扭过脸,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啧”了一声道:“小姑娘,就是你说我们医馆牌匾又破又旧?”
“只是依照书中内容,有感而发罢了,”越长玦笑意未减,“东家的牌匾形去神存,若想修补,不过是钱与时间的问题。”
东家警惕地睨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幽静雅室中,香炉里的檀香烧至最后一段,无力地垂下头来。
“我想说,东家需要钱,而我,需要时间。”
名贵的香气渐渐淡退,紧系的包裹被解开,大把犹带晨露的星河草从开口探出,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越长玦侧身而立,像一个尽职的货郎般,温柔又细心地展示着自己的商品。
这是她临走时,从还珠楼地界取走的最后之物。
因冠上“天下第一楼”的名号,满地生长的药草无外人来摘,亦无人敢摘。
东家一株一株地数过去,越数越心惊肉跳。
一百二十九株!
这么多的量要是放出去,该掀起多大的波澜?要是被铁军卫的人发现,恐怕自己活不过秋后的菜市场。
可是有了这些,医馆的情况就能好转,卖出的钱还能上下打点,让监牢里的同僚们早日释放……
“啪!”东家给了自己一掌。
这里是万济医会啊,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操纵药材的价格,但万济医会成立的初衷,不就是抑制药价无序上涨,医人济世吗?若收了这批星河草拿到黑市上卖,何异于助长妖邪之风?
他狠下心来,咽了口唾沫道:“姑娘,这生意我不能做。”
“哦?为什么?”
“……来路不正。”
越长玦挑眉道:“您是说我,还是药材?我自记事起便在苗疆,药材取自苗疆还珠楼,那位楼主,你们不曾在万济医会打过照面?”
东家额头簌簌滚落汗珠,“本店不收星河草……”
“不收星河草,便能收得到八角枫、金银盏和玄参么?救命的药材短缺,贵宝地的病人等得起么?我听说铁军卫抓了一大批大夫和药贩进去,在被无罪释放前,其他医馆难以接收的病人,都会向您处涌来吧。”
丹田内息流转,越长玦的声音染上些许魔魅,“君子论迹不论心,您要那门口的牌匾形去神存,还是两者皆无呢?”
“我、我……”东家嘴唇颤抖,断断续续地结巴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拒绝了越长玦的提议。
“姑娘,苗王已禁止了星河草的买卖,万济医会谨遵王令,请姑娘离开吧。您的病,不能再拖了……”
隔着小山似的药草堆,越长玦勾唇一笑。
“我何时说要与你买卖?”
顷刻间,她将所有星河草推了出去,半张桌面顿时空空如也。清幽药香以难阻之势占据鼻腔,在令人心醉的诱惑中,少女的声音更加悦耳。
“此草对我的病无益,全数赠予医馆又有何妨。”
“什么?!”
东家猛地站了起来,匆忙间膝盖撞上桌角,发出“咚”的闷响。他却恍若未闻,眼神惊疑不定在越长玦与星河草间来回逡巡。
最后,他的指尖停在叶片上,颤声道,“姑娘来此,究竟为何?”
“我来寻良医。”
越长玦静静凝视着他,纯熟的魔音功夫让她的喉舌同样具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尤其是对意志动摇,武学功底不深的人。
从神蛊温皇处得到的情报看,药神一直在照顾当年的天刑道者岳灵休,同时研究着失觉症的方法。这座万济医会的据点离苗王宫最近,若鸩罂粟被抓,这里一定会得到消息。若没有,身为失踪已久的创始人,他亦需要与万济医会联系,获取信息或资源。
自踏入医馆起,数次铺垫,她想问的不过一句。
“药神·鸩罂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