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天花板上一道狭长的灰色印迹吸引着许之言的注意,她盯了好一会儿。
像是水渍,浸得颜色深了,连带着显出一小块墙皮的纹路。
大概是楼上漏水。
……
说好的睡觉呢?
她象征性地闭上眼睛,试图以“再不睡天就要亮了”催眠自己尽快入睡。
只有两人的房间很安静,落针可闻。
空气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若有若无。
是酒店的香薰,她房间也有。
因为被子分给纪云辰一节,原本盖到脖颈都富余的床被,如今短下去一大截儿,她的肩颈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原先脚下的那一片区域被柔软的床被塞得满满当当,伸脚就能踩住,像是陷进了棉花。
现在……
底下一整个镂空状态,而且因为被子直接拉下去盖到沙发,被窝里一大块位置都是空荡荡的,冷气嗖嗖地往上窜。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纪云辰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偶尔轻微地翻个身。他那一端的床被轻轻地沙沙响,连带着她这一端也同步了反应。
细微的声响经由空气放大,传至耳膜,循环播放。
试图入睡一百零一次,失败。
好烦。
又失眠。
她往下毛毛虫似地钻了钻,确保肩膀被盖住大部分,就在她一通忙活时,和房间里薰衣草香味一样清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睡着了么?”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像是无聊随口一问。
大约是刚将自己完全裹进被子里,瞬时提升的几度温度连同床被一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晕乎乎地,她头脑有些发热,小声嗯了句。
“哟”,纪云辰轻哼,“头次见睡着还会答应人。”
……
“快……快睡着了。”她忍不住狡辩。
“真的?”
“嗯!”纪云辰看不见的视线里,她重重点了下头,紧接着——肚子传来咕噜一声。
安静得出奇的房间,像是扩音器,将这咕噜一声放大了五六倍。
纪云辰皱着眉头,像床上望去。
沙发比床矮一个头,他的角度看不见许之言的脸,视线里只剩蓬松的白色床被。
“没吃晚饭么?”他忍不住问。
感觉头沉得有些厉害,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
“许之言?”
……
原本清晰的话语开始模糊,传至耳廓已经糊成一整片。
他说什么了?
好像在叫自己?
她张了张嘴,很想出声答应,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像是架在炭火上,烧得厉害。
“靠”,她听见纪云辰轻轻说了句,接着,脚下方的被子连带着动了动,像是被掀开,原本被隔在床被外的大片冷气瞅准时机蹿了进来,惹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像是察觉到她的反应,纪云辰迅速将被子重新盖上,用力掖了掖。
一瞬间打开的通道,空气里的冰凉如入无人之境般,被重新阻隔。
脚底的温度慢慢回暖。
眼皮沉重得掀一下都费劲,嗓子也干得有些哑。
该不会发烧了吧。
她轻声咳了咳,准备睁开眼,想着要不喝口水吧。
下一秒,一双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即便是掌心的温度也没有很高。
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
床边,纪云辰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一手探着她的额头,另一只去试自己的温度。
他眉毛微蹙:“许之言,你在发烧。”
脑袋晕晕沉沉,像是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下意识想去试试自己的温度,伸出手去探额头。
手背却接触到那只头次这样凉的手掌。
像是盛夏里,吹着冰块的凉风。
怎么会发烧呢?
接近宕机的大脑以几近解体的状态运转。
好像是……
刚才自己被烟雾报警器误伤,身上淋了不少水,还没来得及好好擦干,在纪云辰的房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挂上来的水珠是完全被冷气吹干的。
只不过刚才她没在意,心思全在汇报活动上,还没反应过来。
他像薄荷一样凉凉的手掌轻握住女生搭上来的手背,放在额头。
纪云辰的指腹有些粗粝,摩挲着皮肤。
“好像是有些……”她努力张开嘴,吃力地说。
“去医务室?”纪云辰眉毛微拧,征求她的意见。
许之言摇摇头。
一来现在已经是下半夜,就算不知道确切时间但初步预计至少凌晨两点,再这么折腾下去,纪云辰一整个晚上直接报废,被自己连累得完全睡不着。她已经有些后悔,应该在辰舍老老实实等他回来,汇报方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他今天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她也会在最后联系要不直接开个线上语音。
明明没那么复杂的事,却折腾了人家一晚上。
二来……要命的是,待会左茜就要来接人了,自己倒无所谓,但是纪云辰还有返校活动要参加,再这么折腾几个小时,她担心纪云辰会直接猝死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