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燃也是。
他们足够强大,心甘情愿地挺身站在巨浪前,为了所爱之人抵挡一切风浪。
至于身后,将是一片岁月静好。
不管会不会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一些如漂亮瓷娃娃的存在。
他们脆弱,易碎,敏感。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得瑟瑟发抖,雨露能轻易压弯他们柔软的枝芽,酷热会蒸干他们薄嫩的叶片,寒霜会冻坏他们浅浅扎根土壤的根系。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命运嗜好碾碎每一个纯粹美丽的梦,将人类拖入地狱,手脚套上枷锁,让人类臣服、跪伏在无尽的痛苦之上。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坚强。
不,有些人确实脆弱得如极地寒冬吹起的彩虹泡沫——一触即破。
偏偏,那份洁净到神圣的纯粹,超越现实存在的美好,是初晨的光,润物细无声地洒遍大地,轻易地驱逐扭曲纠缠的黑暗。
是让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珍而视之的瑰宝。
只要靠近,就会得到救赎治愈。
无论是怎样的人,曾经犯过什么错,如何恶劣丑陋,一切都会得到宽恕。
“谢谢。”
时臣感激地拍拍谢燃的肩膀,被嫌弃地躲开了,“……给点面子。”
“别碰我,恶心。”谢燃不为所动。
时臣:“这话,我朋友听了破大防了。”
谢燃“啧”了一声,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拒绝青年以外的,和任何人的身体接触。
时臣怪叫:“……我朋友真的破防了!”
两人吵闹一阵,突然释然地相视而笑,弥漫在空气间的阴霾逐渐消散。
时臣将谢燃杯中凉掉的茶水倒掉,给他添了杯热茶,询问道:“为了我叔,能停止对谢洛两家的报复计划吗?”
“那些都是上两辈的恩怨,当然你被牵扯进去,我没资格劝你放下……”他接过谢燃递来的一份资料,疑惑道,“这是什么?”
他拆开文件袋,里面掉出一缕褐色头发,还有一张黄纸。
是那种道士用来画符纸的黄纸。
他的脸色微变,咬牙道:“那两个怪物对叔下了降头?”
“换命?”
“操他妈的!”
他把黄纸撕碎,桌上的茶具被扫落在地,瓷杯乒铃乓啷地碎成无数块,滚烫的热水溅得到处都是。
被殃及的文件纷飞散乱,印满文字的白纸飘落,被满地的茶水泡湿浸坏。
“他们疯了吗?”
“见鬼的给洛宴换命!那个混蛋就该死一千万次!”
谢燃阴沉着脸,抿紧的唇线往下压了压。
他带着记忆出生在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小说世界。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又确确实实是一个真实生存的现实世界。
这个世界规则混乱,每个人都在掠夺与被掠夺的身份之间随时切换。
无论在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人命都贱如泥。
“你打算怎么办?”时臣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犀利地看向谢燃,“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放任他到处乱跑?”
“不行把他接到我这。”
谢燃烦躁地扯松领带,淡淡道:“他听你的?”
时臣不服,“他听你的吗?”
“他需要我。”谢燃从容道,“除了我,谁都不行。”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在那个记忆泛黄的初冬,在垃圾推倒掉落到处都是的巷子口,是他先把整个世界无条件地敞开给他。
——于是青年走进了他的世界。
“学长,我不需要你了。”
洛果碎站在高大的樟树下,晨光透过树叶被剪成碎片洒落在他的肩上,炎热的夏风吹得树叶沙沙声响,光影在纤细削瘦的身躯上波光荡漾。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安见舟,轻声道:“我就猜到可能是你,学长。只有你能把我记忆中的燃燃模仿得那么像。”
比本人还要像。
“但那只是我片面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对不起。”他无意识地踮起后脚尖,在身后踮了踮,抱歉道,“我需要的从来都只有他,谁都替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