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烈的酒你喝了几口？？”

却看见那小丫头突然蹦起来。

她大概是喝的有些醉了，微微的晃着，扶住他急忙伸过来的手，又忙不迭的指着天让他看：“是月亮！”

月上中天，终于从王城高耸而漆黑的围墙里漏出一抹光。

“嗯，是月亮。”

“你看你看，是月亮。”

“好，我看到了，是月亮。”

大概是酒意总能让人显现出最孩子气的一面，那个一向得体、隐忍、又乖巧的不像话的小丫头执拗的指着那月亮要他瞧个清楚。

确认他的确看到了，才眉眼弯弯的笑：“是月亮，他们说了，月亮到了，我就将成为神明。”

小鸟游结奈看向她身侧微微愣神的少年，开口说道：“中也，我是神明。”

果然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轻轻勾了勾唇角，事实上，他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了端倪。

对奈落城的了解，对妖怪的熟识，换取他项链的护身符，锅炉老爷子的那句话，面对汤婆婆时的威严……

mafia的准干部拥有卓越的洞察力。

但他明白每一个人都有不想触及的过去，如果对方不想说出口，那么，他也不会追根问底。

但是，神明，吗？

还真是熟悉又陌生的词语，上一次听到，还是那一句所谓的“荒神”。

“不被高天原所接受，不被人类所信奉，如果不是在那个冬夜遇到中也的话，说不定，此时此刻我早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消失殆尽。”

小鸟游结奈闭上眼睛，纤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而她抬起的脖颈纤细而洁白，隐隐露出淡青的血管，仿若引颈就戮的天鹅。

这样说着，她睁开眼，侧头看向几乎怔忪在那里的中原中也。

他的头发比龙头大战时长了一些，堪堪垂在肩上，是染色膏染出的草绿，而细细看去则会发现他的发根泛着漂亮的赭色——

染发膏即将失效。

而距离他们初次来到奈落城，已经快要两周。

而她——

“我不希望中也为了所谓的利益弄脏双手，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归宿。”

“什……”

【嘤嘤嘤这是什么令人感动的表白！宿主难道不希望通关了？】

「……」

小鸟游结奈看向远处的那座白塔。

早在两天之前小河神摊牌的时候她就在思考。

为什么那座塔明明虚空耸立在湖水的上方却触不可及，以至于没有触发游戏提醒？

直到银白的龙尾虚晃一枪，分明是想要击败中原中也，却袭向她的面门时她才明白。

所谓的『神明的试炼』，不过也是虚虚实实的把戏。

于是推开中原中也，在漫天绣球花的花瓣和龙鳞里她坠入湖中。

足尖落在水里的一瞬，她听到熟悉而遥远的吟诵声。

紧接着，是系统的提示音。

【叮咚叮！恭喜玩家触发任务塔！】

【任务汤屋奇谈，通关方式！再次重复，任务汤屋奇谈，通关方式！】

【脚踩青花鱼成为横滨歌姬】

【又或者——印证来时的归宿】

来时的归宿。

即“过去”，中原中也的过去。

漂亮的钴蓝色眼睛倏地瞪大，又在下一刻化作唇畔止不住的笑意。

中原中也仰头笑着，快活的、恣意的，直到笑声都变哑，才狠狠灌了一口青梅烈酒。

“我总不知道什么事情是对，什么事情是错，又好像我所做的决策一直都是错误的。”

成为羊的首领却被背叛也好。

加入旗会又让自己在意的朋友被牵累也好。

一而再、再而三。

“我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看到自己视作家人的同伴了无生机的躺在血泊里，不想看到自己在意的东西被怪物以爱之名毁灭殆尽，如果人生注定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自己做的决定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中原中也死死的捏紧拳头，直将骨节都捏出悲鸣。

断痕和截裂会重新弥合，会痊愈，会遗忘。

但在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里，那些破碎却依然生活着，流着血。②

捏的发白的拳头被轻轻托住。

小鸟游结奈慢慢的、坚定的掰开中原中也的指节，再握住他那早已血迹斑斑的掌心。

“我不会后悔，我们都不会。”

看着那双落满了碎雪和荆棘的钴蓝色眼睛，小鸟游结奈一字一句，温柔的不像话。

“不是‘视作家人’。”

“因为中也视作家人的那些人们，早已把你当做了家人。”

夜风冷冽。

月色皎洁。

仿若迟来的春风终将横亘在胸口的坚冰融化、击碎。

中原中也第一次在那抹湖绿色中看到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