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看到头上落了雪的绥绥,想到了与她相顾白头的模样,看到了那仿佛真能实现的、二人携手终身的未来。
思及此,她笑了笑,笑自己怎地白日下做起如此大梦来?
正想着,容灵语忽地听闻脚步声,向她这边走了几步后又停下。
“近日,梅花开得十分好。”同白雪融为一体的清冷声音自面前不远处响起,似是陈述,又好似邀请。
容灵语抬眼望去,绥绥在她跟前站着,却只是望着院子里的树,好似刚刚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哧”容灵语不禁轻笑一声,对她道:“那,可否请云蕖大人随小女子同去观赏一番?”自曹州回来后,她便不唤她“绥绥姑娘”了。
绥绥见她邀请,知她是顺了自己心意,也没有推脱,早饭后便同她往山下走。
青丘半山腰处有一片梅花林,此时开的正艳,绥绥取出家中带来的小火炉,又拿出一壶清酒并两个白瓷酒碗,寻了个最为高大的梅花树下坐了,把酒热上,便靠在树下歇息。
容灵语先是在林中逛了逛,此处都是梅花树,一棵杂树都无,似是人为种植,而且应当还有人在精心照料,不过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他人踪影,容灵语只道是绥绥仙力所为,虽是奇怪,却也没有深究,只是到了那棵树下,同她一并坐了。
绥绥见她来,拿起热好的酒,给她同自己都倒了一碗,二人碰了下,绥绥只抿了一口,便举着酒发呆,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如此时节,她应当回来了。”容灵语只听见绥绥轻声言道。
话刚出口,一只巨大的雪鸮从天飞落,正落在这颗梅花树上,引得那白雪簌簌落下,容灵语抬头望去,不禁大为惊奇,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雪鸮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身形如此庞大,怕不也是个妖兽。
刚想到这,只见那雪鸮从树上跃下,化作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女子,一头似雪白发,清亮的橙色的瞳仁昭示着她的真身。
“九尾大人。”那雪鸮对着绥绥作了个揖,得到示意后也是缓缓坐下。
“阿雪,你如今还在照料着这梅花林?”绥绥眉头半蹙,望着雪鸮问道,这阿雪,想来便是雪鸮的称呼了。
“是的,”阿雪点了点头,虽是望着这梅花树,两眼却似对着后头的天空,像是在想着什么事儿,“因为她喜欢。”
“她?”容灵语听到这关键信息,没忍住问道,可立刻发觉不妥,赶忙找补道:“是我唐突了,若是姑娘不方便,不必讲的。”
阿雪看了看容灵语,知晓她是人,不过又见她同绥绥坐的如此近,还披着同样款式的貂裘,自是明白不需要避讳。
正欲开口,忽听绥绥道:“我先前去曹州,见着她了。”
阿雪气息一滞,遂又笑道:“可是还在那儿守着她夫君的客栈?”
“你一早便知晓。”绥绥闻言,望着仍旧微笑着的阿雪,忍不住疑惑道。
“是的,”阿雪又是点点头,轻声道,“自她下山后的,我都知道。”
“那你还在等她?”绥绥愈发不解,“她已嫁作人妇,是他人的妻,丈夫虽逝去,可她念念不忘,又如何会回来寻你?”
“是的,”依旧是这句回答,阿雪的面上的微笑未有变化,似是一副遮盖心灵的面具,只要她戴着,便不会有人瞧见这之下的苦楚。
“我曾答应会等她一世,无论她能否忆起,又是否回来。”
“这是我的誓言,我自当穷尽一生将其维护,不论其中的另一方如何。”
如此说道,阿雪的微笑也有了些许裂痕,可大抵是漫长的岁月将其加固,终究是没有脱落,但她的眼中已盛了稍许潋滟。
容灵语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毕竟曹州时她亦有去,因此也是明白了不少,只是仍旧困惑。
阿雪眼中的泪终究是没有落下,她又缓了一下后才接着说道:“因此,无论她是否记得,更无论她是否回来,我都会守在这儿,岁岁皆如此。”
容灵语终究还是没忍住,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雪的神色,一边缓缓问道:
“那阿雪,又因何立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