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一位身着薄衣的女子正坐在桌边,一双狐目看不出喜悲,神色清冷,唯有身后不时摆动的九条狐尾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定。
“如那四千余年前的记载一般,有甚么不同于此世之物,来了。”
“但同那时,却有些许不同。”
“你又是来自何方,因何来此,所求何物?”
唐垂拱二年十二月,青丘。
望着站在面前的白色巨狐,和它身后泛着樱粉光晕的九尾,容灵语不由得伸手想要触碰,眼前却骤然归于黑暗。
啧,又是这样,容灵语揉揉眼睛,从小憩中醒来。
不远处祭坛上,一位总角之年的小姑娘正迈着庄严步伐,跳着祭舞,手中金杖不时敲击地面,耳边回响着肃穆的祷词。
那是同《诗经》相似的四字句,可惜用的涂山氏族古语,虽然自己家乡南城方言同唐朝雅言相似,但这古语属实不通。
容灵语觉着无趣,又想起自己来此目的,是以叫上一旁倚树歇息、腰缠软剑的女子,往那山林中走去,台上姑娘见此,眼神示意一旁侍卫跟上。
容灵语自然知晓,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她的到来如此惊世骇俗呢?
容灵语是从现代穿越来的,迄今已有数月,那时,她也看见了这九尾狐。
彼时原主身死,被一旁唤作姬沐昭的侍卫兼侍女装入棺中,负在背上,于山中疾奔,并无意闯入涂山氏族地,被那台上小少女带人拦下。
这少女十二芳华,名唤踏梅,如今任涂山氏大祭司,其父为涂山氏族长,出征边疆,已逾七载。
好巧不巧,正在此时,容灵语到来了,望着那从棺中缓缓站起的姑娘,在场人都惊呆了。
据踏梅所言,涂山氏向来包容外人,只是容姑娘二人实在蹊跷,是以携侍卫前来察看。
见容灵语为毒虫所伤,踏梅提议先往族中歇息,又言其母医术高明,不过平日身居高位、事务繁多,几不出山。
涂山氏居涂山,以九尾狐为图腾,世代祭拜,族中随处可见狐狸摆件与神龛,山中亦有其庙宇,香火不断。
方至此地,容灵语假装失忆,在族地中修养时,也是弄清了现下处境。
自己来时为八月甘二,此身为容家小姐,与己同名,字宣衡,与自己生的极像,家宅长安。
生辰宴上被家父许给城中王氏,不满而携姬姑娘出逃,行至涂山被五步蛇毒死。
只是这容宣衡属实诡异,听姬沐昭所言,其在家中处处受宠,唯有婚配一事,其父容箫竟是坚决不变。
而这原主出逃后无论如何都要往这涂山,也幸而如此,其父自认二人已走远,竟是没来涂山追查,可这个中缘由,着实难猜。
至于如今为何会在青丘,容灵语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山中闲逛,一边想着那虚无缥缈的因缘,不由得一阵好笑,毕竟自己实为寻那传说神兽九尾狐而来。
彼时听闻九尾狐存在,容·苦命生物研究生·灵语想的还是取点材料回去发论文。
可后来她觉着,既然她穿越之时便见着了九尾狐,所到之处又是涂山,这仙狐大抵会是她回家的关键。
而当晚,她于梦中见着一只白色巨狐,其化作瞧不清面目的女子,只隐约听其说甚么“涂山”,容灵语便见了周公,更让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可后来在涂山族人口中听闻,九尾狐自两千余年前一场变故后,再未现身。
“夏柕东征,捕一狐九尾。”
容灵语闻言,只觉仙狐已死,心如死灰,将寻仙狐一事搁置,平日便在涂山帮帮忙。
直至九月中,涂山踏梅蓦地忙起来,容灵语是以寻人一问,方知其要去青丘行大祭仪,十月初动身,沿途小祭仪不断,十二月方能抵达。
其时容灵语并未觉着这同自己有甚么关系,直至第二日踏梅祭司忽地出现在自己屋中,还问自己是否见过九尾狐。
容灵语自是不傻,假意先说见过,又用那梦中之狐搪塞,便闻祭司大人邀其共往青丘,又言姬沐昭说原主曾见仙狐本体。
这更让容灵语好奇原主身世,同时知晓仙狐仍存世间,当即应下。
此时,容灵语便是在借着闲逛的功夫,试试能不能偶遇神秘的仙狐大人。
行不多时,忽见前方空地,其中一橘色大虫正追逐一只小白狐,那白狐不过虎头大小,虽是被撵着四处奔逃,却仗着身形小巧闪转腾挪,大虫也拿它没啥办法。
容灵语望着白狐,只觉莫名熟悉,忽地想起梦中所见,便赶紧托姬沐昭出手,让她救下那只狐狸。
姬沐昭虽不解,却也抽出腰间软剑,提步上前,照着大虫便刺,那大虫突遭意外,未来得及反应,身上已被划出深浅不一的剑痕。
大虫正欲反击,那白狐突然反身照着大虫的尾巴来了一口,那大虫吃痛,便也不管小白狐,径自向林中逃了。
容灵语赶忙上前抱住狐狸,细细察看其有无伤痕,那狐狸却也不挣扎,只眯着眼打量她,待看到那渐渐泛起靛蓝的瞳仁,忽地睁大了双目,直直盯着眼前人。
容灵语检查完,确认没有伤痕后松了口气,看到狐狸奇怪的神情也是一怔,抬起脸望向姬沐昭,不料其瞧见,也是定在原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容灵语的眼睛:“小、小娘子,你的眼睛!”
姬沐昭作为侍女,惯常唤她小娘子,虽然容灵语说过称容姑娘便可,可紧张着急之时还是会忘了称呼。
“我的眼睛!?”容灵语心中一惊,自穿越后还未曾遇到此事,放开狐狸想找个照面之物,却发觉没有随身的铜镜,她赶忙问姬沐昭道:“究竟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