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酥拿着用竹刀削成铅笔状的色棒,沿着眼尾渐渐往后勾画,待得枝蔓将与眉尾稍稍平齐之时,便停了下来,盯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看:
“我怎么就没想过,这眼妆竟还能这么画?”
旋即她便把手里的色棒翻来覆去的看:“这到底是什么做的,比眉黛显色还要容易?”
要知道,这年头的眉黛用起来……其实和磨墨很是相似,磨出黛汁之后,拿东西沾着往眉毛上画。
司微扫了眼雪酥手里的色棒:“色粉,蜂蜡,还有熬得粘稠的糯米汁。”
色棒其实跟后世的蜡笔有些相像,只是质地偏软,这年头没处去找能增加硬度的硬脂酸,就只能拿糯米熬了糯米汁充当粘合剂。
别小看这个时候的糯米汁,那可是能拿去盖城墙充当水泥的存在。
“行了,拿这个,”司微把先前雪酥画在眉毛上时用的鹅黄色棒递了过去,随口道,“在你眉心,画朵花,什么花都行……传说古时候,有位公主仰卧于殿下而眠,微风过处,却是落梅沾额,取之不下。三日后,梅花自落,却于额上印下花瓣印记,宫中女子见之,竞相效仿,故而称之为落梅妆。”
雪酥接了司微递过去的色棒,眼底却透着些若有所思:“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事,我怎的不曾听闻?”
司微一怔:“……那你们头上的花钿,是怎么来的?”
雪酥:“那不是自胡人那厢的眉心坠跟抹额渐渐演变过来的么?”
司微:……
司微叹了口气,把先前包着的那包云母粉往雪酥面前一摆:
“画你的妆吧!该颜色重的地方,就多涂两层,该颜色浅却亮的地方,就用云母粉点缀,色浅且淡的地方薄涂就行。”
“一会儿画完了,记得拿白色妆粉混了鹅黄色粉还有云母粉配着,在脸颊上稍稍提亮一点亮度。”
司微退了两步,盯着雪酥脸上的妆看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黄色系的妆容,色调明亮,本就显得活泼明媚。
而在这个初春乍暖还寒,尚且见不着春意到底在哪儿的时间点儿,这个妆容便是走在人群里,也是极亮眼的存在,更别提是如今这般多以红粉色系入妆画出来妆面的时代。
雪酥捧着铜镜,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左右顾盼,这会儿司微便是说什么,她怕都听不进去。
司微摇了摇头,唤了碧月安排着准备早饭。
司微这厢叫了早饭,雪酥却是不打算再在东厢房里多待,喊了自个儿身边的丫头岫玉,竟是捧着司微屋里的妆匣一道回了堂屋,就连司微桌案上摆着的那些个红粉橙黄各色的妆粉,并着昨晚上捣鼓出来的那些个东西,也没给司微落下。
司微:……行吧,扮小女孩儿就算了,左右他也没那个化妆的爱好,搬走就搬走吧。
待司微吃过了早饭,正漱口的时候,东厢房的房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原先拖着一堆东西回堂屋的雪酥,这会儿已经换了身橙黄色系的衣裳,头上带了鎏金缠枝的挑心顶花,松松盘起的发髻上插了对簪步摇,内里是绣了迎春花的抹胸栀子裙,穿了件同色夹衫,外头却是罩了件杏色的披袄……
但这都不是最显眼的,最最惹人关注的,便是她额上拿炭粉混了朱樱色色粉勾兑出来的纤细枝干,以及枝干上开着的一朵朵簇拥着的鹅黄色迎春花。
甚至在日光下,司微还能看得出有云母粉点缀在花蕊间的明亮闪光。
司微:很好,原本是不觉着的,只是想着配着妆容在额心添一朵落梅妆那般的小花朵,增加几分俏皮感就行了。
但现在这画在额头上的一枝迎春花的枝蔓……
原谅他,这会儿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欢天喜地七仙女的妆造造型。
司微深吸了口气:算了,其实看着还行,就是他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扭曲了他的视觉感官,毕竟看上去是真有几分相似。
雪酥展开双臂,晃荡着在司微眼前转了一圈:“看着怎么样?”
司微:“娇俏明媚,是能教人眼前一亮……那你觉着,你脸上的妆,放在这郡王府里的那些个美人那,能赚来多少两银子?”
雪酥眉头一跳:“你是想……?”
司微拍了拍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酒香也怕巷子深,那么难得的机会,能把你推到人前,教人眼前一亮……你说这郡王府后宅里的那些个美人们,肯为了这妆粉和新式妆容,出多少两的银子?”
司微靠在廊上微微一笑:“不是说了么,总不能在这后宅子里坐吃山空,既然要开源……什么钱,能比女人的钱更好赚?”
“穷家富路,多赚点银子捏在手里,心里总是踏实一些,你说呢?”
这会儿雪酥身边的岫玉跟司微身边当值的碧月都在,有些话不好明说,但话里的意思,雪酥是听得明明白白,眼底不由透着几分复杂:
“你还真是……行啊,我出人,你出力,本钱和赚来的银子嘛,咱们五五分。”
“能卖出去多少,是我的本事,这能做出来多少,就看你的能耐了……”
“如何?”
司微:“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