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不就是昨晚没让你继续说下去嘛。”赵佑小声嘀咕道。
汪子宁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好了好了,等会儿到B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等会儿又有好吃的,赵佑又突然不计较了。
接着,汪子宁又开始和赵佑闲聊了起来:“诶,那个综艺补拍的事儿时间已经敲定好了,你的那部分就只需要拍三分钟的远景,估计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成了,不用像上次那样坐那么久。”
“行,回头我跟我爸打个假条。”赵佑爽快地应了下来。
汪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的抱歉啊,耽误你工作了。”
“没事儿,就当给我放放假了。”
将近十一点,两人终于到了B市的,经过了大学城、闹市区、居民区,建筑群再次逐渐变得稀疏,赵佑看着车窗外的车流人群,算一算居然已经六年没有回来了。
自从高考考到了A大之后,赵宥就很少回过家里,对B市的印象也只有家校两点一线上的风景,可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再陌生的B市居然也生出了些许的熟悉感。
又过了半小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赵佑下了车,还没进到陵墓的大门,赵佑已经感觉到这里的安静,是一种死一样的寂静,或许是为了不打扰已故者,但赵佑却感到浑身发冷,如若不是这种超自然现象,那么该躺在那里的真的就是他了。
“走吧。”汪子宁走了几步,发现赵佑没有跟上来,伸出手说道。
“好......”赵佑一瞬回过神,应道。
但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巧合。
当看到要拜访的墓主人的时候,赵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这是自己的墓。
【赵家长子,赵宥之墓】
八个大字就方方正正地雕刻在石碑之上,照片上的青年是意气风发的,微微弯起弧度的嘴角都在说着他的得意,那是赵宥在获得A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A大需要一张入学照片而拍的。
赵佑强装镇定,故作平常道:“你怎么还有一个朋友也叫赵宥啊?”但其实赵佑说话的声音都在打着颤,但被秋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掩了过去。
这回是轮到汪子宁的情绪不对了,是赵佑很少见之于汪子宁这个乐天派脸上的忧伤。
“嗯......”汪子宁沉默地拨开了落在赵宥的墓碑上的树叶,又把已经枯萎了的干花挪过去了一点,开口问候道,“小赵啊,我来看你了,今天我还带了一个人来看你,他也叫赵宥,只不过不是你的‘宥’,是‘保佑’的‘佑’......”
“当时我读大三,他刚大一,大一入学就被我们社团的几个同学拉进了社团,我是负责带他的学长,所以活动的外采都是我和他一起进行的,他很好学,有什么问题都来找我,我们其实算得上是不错的,”汪子宁提起了他大学时候的事,又将一束淡雅的白菊放在了赵宥的墓前,说道,“大学班里和社团的同学都说他人很善良,也很乐于助人,他人缘真的很好,以致于我们都以为他的家庭氛围一定很好,不然怎么会养出性格这么好的人呢?”
性格好?这是赵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但凡和他深交过的人,无不觉得他是凉薄的冷情人,他们觉得他性格好是因为他们身上有赵宥需要的好处,而之所以赵宥可以为了利益而把自己不好的情绪的一面掩藏起来,将任何利他的情绪无限放大,是因为赵佑就是那种习惯以利益作为等价交换的人。
“可是,我不觉得。”汪子宁断言道。
赵佑心中微动,问道:“为什么?”
“起初我也没有注意,那时一到小长假,大多数的同学要么结伴出去玩,要么就回家,可他没有,他是跟着我开始跑剧组、片场。”汪子宁说。
“兴许、兴许他只是喜欢干这个专业呢?”赵佑在为自己辩解道。
“是,我也这么觉得,但不论是谁,再怎么喜欢工作也是会想家的,可他没有,我也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提起他任何家人,问起他他也会说自己的家人都生活的很好,你说奇怪不怪?把酒给我吧。”汪子宁向赵佑要那瓶方才从车上准备好的果酒。
“哦。”赵佑拧开了酒瓶盖,递给了汪子宁。
“也是我心眼太狭隘了,他这么一直接近我,我以为他是另有所图,我也听之任之,而当我看到他当时交上了一个女朋友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是我自作多情了,所以我一时意气用事,在拿到A国的offer之后,把他所有的联系都删了,飞去了大洋的另一端。”
“......”
原来是这样。
“之后我打听到,他后来遇到了很多事,脱不开身,但是都没有向我诉过苦,估计是觉得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吧,以致于这片坟墓都是一个匿名人士给他捐款买下来的地,”汪子宁将清甜的果酒倒在墓前的一小盏酒杯里,面色懊悔地说道,“若是他泉下有知,他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连我这杯酒都不愿意喝......”
汪子宁举起酒杯,望着赵宥的照片,眼里有一种赵佑看不懂的情绪。
看着汪子宁就这样闷不做声,酒一杯又一杯地送下了肚,赵佑这才明白了,有人会因为他的离世而不断陷入内疚,而这样内疚的情绪会继续转移到别人身上。
也许汪子宁会因为错过了与赵宥解释的机会,将这份愧疚转移到了现在的自己身上,于是这份愧疚之感在听到赵宥离世的消息的时候被无限放大,以致于产生了汪子宁自以为的爱慕之情,但到底是自己的猜测,汪子宁对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态度,对已经死去的赵宥又是什么态度,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
回去的路上,汪子宁的酒量不是很好,一瓶果酒全部下了肚,他就晕乎乎地在车上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你知道吗?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怎么会有人不仅名字像,连性格都这么像。”汪子宁扶着额头,把胳膊支在车窗上,感慨道。
“是是是,替身文学又开始了。”赵佑一边开着车,一边敷衍的回答道。
汪子宁扒着赵佑的胳膊,说道:“不是,我很感激你的出现,你的出现弥补了我过去的遗憾,你能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也很高兴,只是......”
汪子宁有些垂头丧气地收回了手,乖乖地躺回了座位上:“只是你这个人......情绪简直稳定得可怕,好似所有事情都牵动不了你的情绪,谁都不愿意依赖,连我都不愿意依赖,不愿意和我撒气......”汪子宁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讲了这么多胡话,他继续喃喃着,眼睛缓缓地闭了上去。
赵佑默默地听着,手里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回到了A市。
赵佑半拉半扯地将汪子宁扛回了家里,最后实在抵不住这个185的大高个,回到家里,汪子宁直接被甩在了沙发上,赵佑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一瓶度数不高的果酒,怎么就能晕成这样?
赵佑试图摇醒汪子宁,但是汪子宁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赵佑只得叹了一口气:“我等会儿回一趟我妈家,桌上的醒酒药你记得吃啊。”
汪子宁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于是赵佑只能留下了一张字条,给他找好要换洗的衣服摆在沙发上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