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你找谁呀?”
“我……在找我哥……”黑瞳翻涌出绝望的郁色,“你们快走吧,抓紧时间!不要管我。”
女人点点头,都懂的,这种生死关头,除了至亲骨肉,还有什么人值得豁出命去?
女人看着杨原野转回到台上,钢琴里流出一首很熟悉的歌,好像是今年很流行的,叫《思君不见》还是什么。
顾不上别的,女人牵着团团转身就跑,闷头没跑两步,迎面跟人撞了个满怀。女人抬眼一看,这不是那个谁吗……
那个谁顾不上道歉,伸手简单扶了她一把就径直往前跑,转了个弯跑进了刚才那间小宴会厅。
“杨原野!”一道急促又紧涩的男声。
杨原野猛地抬头——易卿尘急刹停在门口,胸腔起起伏伏,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汗水里捞出来的,手中抱着一个牛皮纸袋。
易卿尘神色慌张地走进厅内,一股糖炒栗子特有的香气钻进杨原野的鼻腔……
“你去哪儿了?”杨原野冷声问道。
“我……”易卿尘看了一眼纸袋,结结巴巴地说,“我去买、买东西了。”
“啪——”牛皮纸袋被杨原野抬手掀翻,一颗颗硕大饱满的板栗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易卿尘懵然无措,小心翼翼地看向杨原野。
“易卿尘,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说一声就走,手机也不带。”杨原野双眼猩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低吼着,“你今年多大了?是三岁小孩吗?知不知道别人有多担心?”
杨原野胸腔剧烈地起伏,牙齿狠咬着下唇,嘴唇渗出血来。
杨原野是责怪他,也是真的担心他,易卿尘心中都明白。
“阿野,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管我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了,杨原野再也忍不住,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地纷纷落了下来。
“不管你?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泪水簌簌地流,他近乎哽咽,一字一字从喉咙中挤出来,“你是我的命啊……”
易卿尘抬起手,心疼地抚上杨原野的脸颊,用拇指从左到右擦拭着他的眼泪。旧的擦去,新的眼泪又掉下来。
杨原野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把人按进怀里,之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不管是死是活,他总是要和他在一处的。幸好,人等来了。
渐渐地,在易卿尘一下一下轻拍着他后背的节拍里,杨原野恢复了理智,抹去眼泪,牵起易卿尘的手,说道:“我这辈子一定是被你吓死的……咱们快走吧,活着才有以后……”
易卿尘的左手被杨原野扣紧了,牵着他沿消防通道往下跑。
脚步极快,很快就下到了二十一楼。几分钟前,易卿尘就是走到这里忽然听到《找朋友》的旋律,于是便知道了要去哪里找阿野。
他垂首瞥见两人交叠紧扣的十指,易卿尘从未如此相信过,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他的宿命。
二十,十九,十八……一层一层往下。十八在东方文化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砰!轰隆隆——
一声巨响从头顶炸开,整栋楼一阵剧烈的摇晃。
“小心!”
易卿尘瞬间被揽在身下,杨原野用身体罩住他。
震动持续了大概五秒的时间。大楼的警铃再次被触发,铃声大作,即使在楼梯间也能听到,令人毛孔收缩。大厦的自动喷水灭火系统被激活,滋滋的喷水声混在铃声里。逃生通道里没有喷水系统,也没有消防栓。
“妈的,居然真的有炸弹……听声音应该是在楼上炸的,一般爆炸之后就跟着火灾,”杨原野说,“火从上面烧下来没那么快,可是浓烟会呛死人,咱们必须快走!”
“嗯,不知道这是不是唯一一颗炸弹……快、快走。”易卿尘道。
两人几乎飞奔往下,每层剩最后六七级楼梯,杨原野就牵着他往下跳。如果这不是唯一一颗炸弹,如果低楼层还有,那么到时候他们极有可能被困死在楼道里,上不去下不来,这里将会是一片烟嶂火海……
杨原野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不说话。忽然,一阵小孩的哭声越来越近。
墙壁上的数字显示这里是十三楼,只见小胖子团团正站在楼梯上爆哭,许是被刚才的爆炸吓坏了,团团妈妈在一旁急得跳脚:“哭,哭什么哭啊,你快给我闭嘴,赶紧走!”
团团妈妈边说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团团使劲一挣,胖墩墩的身体直直地后仰,像一枚多米诺骨牌,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啊——”
易卿尘松开杨原野的手,飞身上前,拉住团团,随即扭转身体,像一个托盘,从背后承托住这枚颇有重量的骨牌。
后背和胯骨撞击到水泥台阶的一刻,易卿尘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怕是散了。
小胖子团团摔在易卿尘的怀里,睫毛上沾着泪花,扭头看着身后疼到眯起眼睛的人。
“哥哥,你……你死了吗?”问完,又开始大哭。
“我的妈呀!”团团妈妈手足无措,“你没事儿吧?”
杨原野快步越过团团妈妈,将小胖子一把拉起来,蹲在易卿尘身边,焦急地唤道:“小尘,你怎么样?”
挨过了这阵疼,易卿尘慢慢张开眼睛,说道:“没事儿,阿野你拉我起来。”
易卿尘借着杨原野手臂的力量努力站了起来,动了动肩膀和腿,都能动,只是腰扭了,每走一步都很疼,额上沁出薄汗。
杨原野二话不说,在他面前蹲下,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小鬼,你不要再闹了,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你再不听话,我就去告诉你们老师!”杨原野严肃地警告团团。
听见要被告老师,小胖子一下子就不哭了,捂着嘴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