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杨原野讲了一遍:“就是这么回事,我手头没有现成可用的歌,所以我才想用咱俩以前写的那首,觉得很符合主题。我真没别的法子了。”
杨原野回应了一句反问:“假如我今天不愿意帮你,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嗯……我估计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
易卿尘清了清喉咙,比了拇指加食指:“违约金八百万。”
“靠!看样子我收少了,五千不够,得加钱。”
易卿尘低头“哦”了一句,小声问道:“阿野,钱是万能的吗?”
杨原野的唇角牵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钱不万能,什么万能?爱吗?你有吗?”
有,很多很多,可惜不是通用货币,只对你。
易卿尘看着眼前人嘲讽的神情,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他轻微摇了摇头:“我没有。”
他赶快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来吧,我先弹一遍你听听,很多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MiDi键盘的黑白键上,不那么顺畅地飘出几帧旋律的碎片。易卿尘根据记忆弹了一遍,中间磕磕绊绊,还有一部分实在记不起来,索性直接跳过。
怪只怪当年他心思不静,记不全音节。
“我就记得这些了。”说话的人耷拉着眼睛。
杨原野抬抬下巴,示意易卿尘起身,他立刻把位子让出来给他。
高个子的人,手会生得更大,杨原野就是。因为手大,手指长,可以掌控的区域就更大。
杨原野的手绝对不是柔弱无骨的类型。相反,他的手指很有力量,骨节分明,手背上经络外显,手掌肌肉发达,弹奏出的音符力度饱满。
这样完美的一双手,不论是拿手术刀,还是演奏音乐,都再合适不过。
杨原野双手覆在黑白键上,微微闭了下眼睛,好像在回想那首歌。少顷,流畅的音符便从指尖倾泻而出,曲调婉转递进、回旋起伏。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杨原野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易卿尘欣喜的目光邂逅。手上一抖,钢琴发出一道生涩的音符。
窗外月光银辉如织,映得易卿尘的眸子闪闪发亮,只听他感叹道:
“没想到,你居然全都记得……”
杨原野顿了顿,干笑两声:“本少爷智商150,过耳不忘。”
易卿尘也笑了笑,看着电脑软件上记录下来的旋律,说道:“行了,剩下的部分还有bridge我自己先一点一点写,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明天白天你再帮我一起录音和混音,我自己怕是忙不过来。”他接着问,“哦,还有,你明天能再为我录一轨吉他吗?”
杨原野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首歌是‘勇敢的心’?”
“?”易卿尘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主题是勇敢的心?我没告诉过你呀!难道你……你……”
杨原野一阵紧张,怕会不小心把周泗淼给卖了。
“……难道说,你要来补位参赛吗?!网上正在搞投票,各家粉丝都可以去提名!”易卿尘一脸难以置信但兴奋的表情。
杨原野松了一口气。
“傻不傻?老子从不坐替补席,只坐VIP。”杨原野打诨道,“那天吃烧烤的时候是你自己说过的,这么快就忘了。”
易卿尘有点失望地眨眨眼睛:“哦,我忘了……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愿意再出来唱歌吗?”
“没机会了。”杨原野说,“别扯远了,你还没回答我,这首歌就是勇敢的心吗?”
不消思考,易卿尘没有一丝迟疑地答道:“是。”
“为什么?”杨原野探究的目光悠远深邃。
“因为……”
易卿尘心中有个答案,如今却难以宣之于口。
那一年,飞雪落红尘,是少年人一生一次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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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冬,吉林省查干湖。
十二月的冰湖比水泥地还结实,冬捕的马车在上面奔驰。
早上六点半,高纬度地区的天空刚蒙蒙透些微光。
马车颠簸,伴着达达的马蹄声,易卿尘睡得晕晕乎乎,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东西在摩挲着他的睫毛。
待他幽幽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一根修长的手指,指腹由于经常拨弦,生了一层明显的薄茧。
“阿野,别闹……”嗓音沙沙的,带着晨腔。
那根手指却是不安分,追着蹭他的睫毛。他越躲,它越追。
“别动,我在做实验呢。”杨原野抬手捏住他的后颈,从他的睫毛上刮蹭下来一层小冰晶。
在他狐疑的目光里,杨原野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
“……你属狗的?怎么什么都吃?”
“怎么了?我尝尝你是什么味儿的。”
易卿尘哑然:“那你尝出来我什么味儿了?”
杨原野又舔了舔骨节上的一滩,白色呵气像烟雾泛起,他眯起眼睛答道:
“H2O加氯化钠味儿的。”
“那,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味儿的吗?”易卿尘问。
“我什么味儿?”杨原野好奇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