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懂我的姑姑,当她说“马上就要天晴”时,我感到了些许解脱,但下一句“但愿我们都能看到明媚的阳光”,又浇灭了我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与侥幸。
夏洛蒂怕是说得对,我的眼里没有神谷或者谕佳那样的决绝,但我依旧疑心,当某种不可抗力所带来的结果超出我们的承受范围时,她们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摆出不顾一切的姿态。
在宿英城时的所见所闻告诉我,空喊壮怀激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面对的危险可能危及生命时,所有的壮怀激烈最后都转化为了落荒而逃的闹剧。年青的夏洛蒂大概依旧对这个世界抱有某些依旧美好的幻想,但如果那两位女士如果无时不刻都保持着决绝与宁为玉碎,以秘仪师之间的殊死争斗还有尔虞我诈,她们的生命早就凋谢在了二十来岁的年纪。
看上去清醒镇静的夏洛蒂其实和我一样迷茫,她也同我们一样流离失所,但我确信她一直在寻找什么,仿佛在为一件几乎看不到结局的事情赋予一种意义——这关乎她那用单薄身躯支撑起的沉重生命。
我们的内心一直浸淫在这样潮湿连绵的雨天里,不断地发霉,身体上下几乎可以长出蘑菇,就连平日心中如明镜止水的池谕佳,都时常紧锁眉头,连喝的红茶都要多加好几块方糖,尝上去齁甜,我忍受不了那种甜味。
一切都像是毫无变化,但一切又像是慢慢开始出现转机。当我们在修道院又度过了半月时间之后,一纸出现在书桌上的信件就像是扔进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终于让我们低迷的心绪泛起了片刻的波澜。
某个下着倾盆大雨的上午,我一如既往地走进我们办公的会议室,桌面上是前一日留下的文件,但神谷羽音的座位前已经聚集了其他三位女士。
“新的调查报告?”
我随意地窝进座椅,远远地看着她们。神谷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朗纳交给我的,他说今天早上邮差送来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
“内容呢?私人信件还是公文信件?”
“那个人寄过来的,大致意思就是说,他动用了一些关系,于是雷根斯堡□□的会长终于答应再次约见他,只是要求我们要与他同行。”
她口中的“那个人”是弦千渡。从他被半请半赶地送出会议室,到我们收到这封信时,他消失了好几个星期,我很好奇这期间他去了哪些地方,见到了什么人,又收集到了哪些重要或者不重要的情报。我猛然想起,在宿英城时,我从未问过他进行那些调查和搜寻的目的,他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想让我知道这些,就连临别时做出的最后嘱托,回想起来也是那么语焉不详。但这所有一切,最终都随着那一颗贯穿他胸膛的子弹,成为了他的未竟之志。
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最后还是活了下来,流落到巴伐利亚,以一位离群秘仪师的身份,重新开始了生活。
我随口一问:“说起来,他为什么也非得要见到那个会长不可?”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