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四人忙完了各自的事情,然后回到被文件与笔记占据大半个地面空间的客厅,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夏洛蒂打开了她的电脑,神谷翻看着记有诸多信息的笔记本,而我拿来了一沓纸,又摸出一支钢笔,准备做会议记录——现在,我除了是神谷羽音名义上的助手之外,又成了我姑姑的临时秘书。
“夏洛蒂小姐,你刚才说,李维先生有一件刻意向我们隐瞒的事情?”
神谷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奔向了她最在意的细节,而夏洛蒂也早有准备地从茶几上成堆的文件里拿出一份清单与表格,递到她的面前:
“前些日子我突发奇想,去查了查福塞尔修道院近两年的信件寄送记录,发现其中似乎有蹊跷——院长阁下在大约一年前曾经寄出过一封信,但在邮局的回执上,却并没有这封信的编号。”
“是因为漏掉了么?”
我下意识想到的便是相关负责人的工作疏漏,但夏洛蒂立即否认了我的看法:
“那个时候是我每天清点需要寄出的信件,每周做一次整理,再找人送到卡斯尔登城区的邮局送出去。你眼前那份清单是我列的,上面有这封信的记录。我能确定我没有遗漏什么,就算是有疏漏,也应该是出在与我交接的那个人身上。”
神谷皱着眉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文件,嘴里念念有词:
“一年前……那就是说,这封信是在……”
话说到一半,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身旁的池谕佳。谕佳只好耸了耸肩,把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准备站起身来。
“我还是回避吧,这恐怕又是你们的机密。”
不过这次大概是已经对李维先生的动机有了些许质疑,神谷并没有同意她的离开,反而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了沙发上。
“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你就坐在这里,听我们说就行。”
夏洛蒂还在有所顾忌地犹豫,但见到我悄悄向她摇手,便也不再坚持那原本就模棱两可的保密原则,接着神谷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这封信就是在院长阁下收到‘真木智雪’的信件之后不久寄出的,但我没有看过内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是这封信被遗漏了。”
神谷问她:“当天送信的负责人,你还记得吗?”
她指了指邮局回执的右下角,在承办人的姓名与签名一栏里,我看到了夏尔·若利韦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想要从那本就依稀的记忆中挖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夏尔弟兄刚好从修道院要去科尔米耶教堂,说是去送一份机要文件,但我当时在他的案头看到了一张当日发车的火车票,而他大概过了四五天才回到修道院,不过我也没有多问。”
听她如此一说,神谷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又继续追问:
“若利韦的事情可以明天去教堂找他……李维先生呢?他收到了与这封信有关的回复么?”
夏洛蒂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重点:
“问题就出在这里。在我印象里,院长阁下的确在去年的某一段时间里看上去有些焦虑,时常让我去检查修道院的信箱,想必就是在等那封信的回音。但他这一等,就过了大半年,最后等来的却是圣座发来责令协助调查的信件,这也就是你们被邀请到卡斯尔登的起因。”
整件事情的脉络仿佛又变得清晰了一些,神谷如同看到了曙光一般,蓝色的眼瞳中荡漾出一丝欣喜。她打了个响指,放下手中那些文件,换上了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
“看来事情又有了新的突破口,我们是时候再去见李维先生一面了,谕佳,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之前你不是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他交涉嘛。”
池谕佳不动声色,嘴上既没有说同意,也不表示反对,只是默默地又端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茶杯。
我看着神谷志在必得的样子,又瞧了瞧气定神闲的谕佳,便也大概明白,她们已经在不言当中,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四人之间的讨论比我想象中要更加顺利,言简意赅地决定了第一件事之后,神谷将笔记本翻过一页,清了清嗓子,说起下一件:
“黎巴嫩的时候,悠纳曾经给我看过你们在众多文件与笔记中找到的一份验尸报告,附在它后面的是一些与医学无关的笔记,写着‘神使’还有‘灵徒’什么的。这份文件是谁留下来的?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我当初认为的那样简单,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个人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词语。”
夏洛蒂想了想,敲了几下键盘,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
“那份验尸报告在八年前写成,附在后面的笔记可能更晚一些,是关于巴夏洛神父和另一个人在当时进行的一项调查,这份文件可能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然而我先前并不知道他的调查结果存放在哪里——他的保密工作一直相当到位。”
池谕佳却摇头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