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了撇嘴,不予置评,不管说得贴切与否,这都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做好了杀人的准备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做好眼前那个人被杀的心理准备。将枪口对准一个人很容易,但要接受一个人突然在你的面前失去生命,这并不容易。”
对于另一个因素,我也只能做出似是而非的解释,但神谷应该也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么……怪不得你在挥剑砍向那个雾妖的时候,我从你的背影里看到的是决绝,在她倒下之后,你的表情里也不见分毫波澜。”
我苦笑着,勉强点了点头:
“大概吧,毕竟我已经见证过不知多少次死亡了。”
“见证死亡和杀死别人,这两者并不一样。你可以见证很多次死亡,但你这一辈子,只能杀死一个人,并且在杀人之前,你根本意识不到杀死一个人居然那么容易。”
我不想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过她说的很对,想要杀死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当雾妖的鲜血溅到我的脸上时,我再一次惊诧于生命竟然可以如此迅速地流逝,但在片刻惊诧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限的冷漠,仿佛她的死与我毫无关联。
“你说得没错……”
我有些怅然地表示认同,又紧赶几步,来到她的身边,问出另一个问题:
“能把死亡看得如此透彻,是因为羽音小姐你也杀过人么?”
神谷沉默良久,嘴角在某一瞬浮现出难以捉摸其含义的笑容:
“我在很久以前,就被迫杀死了未来的自己,这大概就是我这辈子唯一杀死的一个人吧。”
她依旧把话说得暧昧不明,大概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便也不再深究,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敷衍性地应了一声。
我们就这样,仿佛各自怀着厚重的心事一般,沉默地走着。身旁的树林不断变换着景象,没有了迷雾的缭绕,我也终于得以一眼望至深处,但除了千篇一律之外,这里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感触。
“这片诞生于幻想之中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就在百无聊赖的我产生了如此想法之后不久,前方的道路终于出现了拐角,而引路的两只鸟儿竞相发出轻快的啼鸣,回到我们的身边,扇动翅膀叽叽喳喳地催促着我们加快脚步。神谷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摊开手让青鸟回到掌心,将它变回蓝宝石,放回口袋当中,又看了看我,打了个响指:
“我们走快些,马上就到了。”
她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我也跟着一起朝那个被阳光照亮的拐角走去。在转过拐角的那个瞬间,我的心情终于也因为眼前的景象而雀跃起来:在这片看似没有尽头的树林深处,竟然还有一处阳光普照的空地。
一座虽然并不宏伟,但也十分精致的石室小圣堂矗立在空地的边缘,依靠神秘的树林,将神圣的光洒向充满萧瑟感的四周。
“我们进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找到些走出这个结界的头绪。”
看到神谷一直在我的旁边皱着眉头,并没有动身的意思,我便轻声提议去一探究竟。她沉默着点了点头,把手揣进口袋,踩着草地上的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向圣堂的门口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远远地打量着圣堂与它周围的景色。
爬山虎几乎完全覆盖住了这座圣堂的每一面墙壁,只有正面还能看到原本的砖石墙面,以及摆放着圣像的石龛。圣堂的四角是四座立有纤细十字架的尖塔,连接着高高耸立的屋顶,再往上便是一座小巧的钟塔。虽然远不及科尔米耶大教堂或者圣乔治教堂那般辉煌雄伟,但这间圣堂依旧给这里带来了宁静,守护着这一方深不可测的树林。
一直为我们引路的云雀鸣叫着,朝着圣堂背后的树林中飞去,逐渐隐去踪迹,而我们最终也站在了圣堂的木门前。
“这个给你,你先进去,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继续查看一下。”
神谷把那颗青鸟化作的蓝宝石放在我的手心里,然后向我摆了摆手,独自朝着圣堂的侧面走去。
我:“需要我陪你么?”
“不必。”
她坚决地回绝了我的提议,看她的眼神,这并不像是推辞,而是不由分说的命令。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理由,但还是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走到那扇朴素的门前,礼节性地叩了叩,然后轻轻地将它推开,走进圣堂内部。
注释:
[1]上帝微笑,予人恩惠,显灵于信徒面前。你若平安,上帝欣然。——出自雨果《上帝微笑,予人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