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一边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几张标本的照片,一边带着无奈的神情做了解释,而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大概这就是弦千渡曾经说过的“并非恩典,而是堕落的证明”。我叹了口气,将拍摄完的标本放回木架上,又抱下另一个,摆在她的面前,沉默着协助她撰写记录。
时间在这座寂静的房间中变得无比漫长,我的耳边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搬动东西时的碰撞声与脚步声。
各个器官都或多或少有肉眼可见的缺损与病变,有些心脏标本的表面被粗大的血管包覆,就像被扭曲的树根缠绕,有些肝的标本已经明显萎缩,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病变组织。虽然心里清楚每一具标本都代表着一个灵魂困于□□中所受的苦难,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对这些丑陋的病变器官产生了生理与心理上的不适。但看到一旁的神谷依旧面无表情地处理着这些实验样本,我也只好强忍着内心的压抑与胃里的翻腾,继续做好我的分内工作。
等到拍摄完最后一组玻璃缸中的标本照片,神谷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靠在手术台旁,眯起眼睛,扫视着那些身处阴暗当中的标本,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手术台面。而我站在她身旁的不远处,看着她身后的黑暗,借机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这座笼罩在黑暗里的废弃医院,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我无法去评判这种人体实验是否是对科学的亵渎,但试图将那些人偶转变成生命体的行为,即便不能归为对神的忤逆,也算得上是对人类的冒犯——如果他们的实验最终成功的话,我们又该如何去看待这类由我们所创造,又与我们无限相似的生命呢?
“神谷小姐,我们的社会已经接纳了人工智能,那有朝一日,人偶真的成功转变为了生命体,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去接纳这些人造人?”
我有些不知所云地问着神谷,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想去评判这样的事情,但愿人类永远不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她又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实验报告,重新又浏览了一遍。
“等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刚才我大意了,没有看到日期,前一份报告上标注的日期是五年前,后一份写着伪物的实验报告日期是……就在一个星期前?”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神谷脸上的复杂神情仿佛正在宣告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渐渐正在浮出水面。正当我想要问个究竟时,她却迅速地把报告收了起来,打了个响指:
“走吧,还有三楼没有调查,在所有线索收集完成之前,我无法确认我现在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仅凭两份报告就能还原整个真相,那才是天方夜谭。”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实验室另一端的安全出口,又看向我:
“我之前差点儿忘了,你这家伙也会通灵术。你之前说,三楼似乎有灵体活动过的迹象,但按照悠纳那边的测量,三楼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以太波动,的确有些诡异。”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跟着神谷朝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
“通灵术……我也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大概是因为我当时心理因素的影响,才会导致判断错误吧。”
“是么……我反倒不这么认为,可能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隐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而已,但你意识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它不存在。”
神谷肃正地纠正了我那漫不经心的说辞,我忽然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弦千渡时,他充满诧异的话语——“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衣服上和地上都满是血迹,而你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也许神谷说的并没有错,我身上拥有的力量也许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不置可否,依旧跟着她快步走下楼梯,去往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