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我们今天早上下车的地方集合,巴夏洛神父会……咳咳……会派车来接我们。如果你们先到了,请……请等我一下,我这边还在做记录,这批货物只怕是会被大火烧掉,抢救已经来不及了,我……咳咳……只能先把它们记录下来。”
“了解……请注意安全,池小姐。”
无法确认池谕佳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但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剧烈的咳嗽声,依娜丝还是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头,在内心五味杂陈地说完聊胜于无的关切话语之后,她放下了对讲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姐,咱们快些下去,先去仓库把池小姐拉出来,她一个人在里面很危险,搞不好还会有第二次爆炸,到时候可就……”
“这里是舒勒,池小姐,十二号仓库的以太波动再次异常,极有可能二次爆炸!请您尽快离开!十二号仓库的以太波动再次异常,极有可能……”
对讲机传来舒勒焦急的声音,但他的第二遍警告还没有说完,池谕佳就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如果发生二次爆炸,这里的感染性物质岂不是会散播到各处……但是……即便是早有预谋,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抱歉,池小姐,情报不足,我们现在也无法判断。”
“那我先想办法用法术强化一下这里,或者把这里埋起来,至少不能……”
听到了池谕佳的担忧,依娜丝也想起了谷仓塔顶的那几个铁桶,她想折返回去处理那些铁桶,但刚叫住走在前面的海塞姆,比先前更加强烈的爆鸣声就盖过了她的言语。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强大的冲击波撕裂了她面前的水泥墙面,一股气浪裹挟着碎砖片,将她用力地从已经坍塌的楼梯间推了出去。在身体失去平衡前的最后一刻,她用力抓住海塞姆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听天由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下坠时的感受和依娜丝的预想有着些许差异,并没有强烈的失重感,身体反而是像被什么力量托住,正缓缓地保持着平衡,落向地面。耳边是爆炸的余波带起尘埃所产生的巨大啸叫,人的本能促使她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远处一朵缓缓升空的巨大蘑菇云。房屋被冲击波撕裂得支离破碎,锋利的铁皮在空中与她擦肩而过,在她的脸颊划开了一道口子,但她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痛感。巨大的烟尘很快吞没了空中的两人,就在视野被完全遮盖之前,依娜丝隐隐约约地看到,从爆炸的中心,似乎飞出了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最后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对不起,池小姐……”
依娜丝出神地看着那只振翅飞向彼方的鸽子,直到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在喃喃地向池谕佳道歉之后,她的视野逐渐变得灰白而且昏暗,最终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睁开眼,依娜丝发现她正躺在一个房间里,而海塞姆静静地坐在床旁,一言不发地翻看着一叠满是褶皱的纸张。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刚一吸气,肺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又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海塞姆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倒了一杯水,将她扶起来,把杯子放在她的手上。
喝了些水,缓过神之后,依娜丝的声音依旧虚弱,但还是关心着谕佳的安危:“池小姐找到了么?”
海塞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第二天,教会就和救援队一起到爆炸现场查看,但那里已经在前一晚清理完全,所有的伤亡者都送到了医院。我听舒勒先生说,医院里没有找到池小姐的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似乎真的人间蒸发了。”
“这样啊……那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四五天吧。”
“原来如此……”
她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那些情报呢?我们原本带去的装置怎么样了?”
海塞姆伸出手搀扶住他的姐姐,小心翼翼地将她挪到床沿边:
“装置失踪了,教会已经差人去调查它的下落,但池小姐搜集到的情报也没有传送出来——看样子我们又要从零开始了。”
原本以为,只要大部分原先的人员还在,他们的队伍就能继续重启调查,但事实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在池谕佳失踪之后的第一次秘密会议上,魏德纳从罗马赶来,非但没有进行之后的部署,反而宣布计划停止,遣散了队伍里的所有人。
舒勒跟着魏德纳回了罗马,巴夏洛神父去了卡斯尔登的科尔米耶大教堂,依娜丝与海塞姆虽然还留在圣乔治主教座堂,但执行的任务已经与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所有人都像是遗忘了曾经的苦痛,重新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但是,有些记忆并不会因为装模做样地开始新生活而遗忘。
“你相信池小姐还活着么?”
在很久以后的一个晚上,海塞姆捏着一个信封,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着依娜丝。
“嗯,我一直都相信她能够活着,就像她当初坚信圣多默依然活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