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前有个小准备赛,类似于真正高考前的几次模考,给弟子们练手用的,流程几乎同宗门大比相同。
先是外门弟子之间比拼,然后胜出者与内门弟子比拼,输掉的内门弟子去外门,胜出的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最后是全部内门弟子大比拼。
外门弟子的小准备赛已经开始,而曲欢依然未醒。无迎峰上终日吵吵闹闹的三人有些闹不起来了,因为曲欢看起来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他入你的亡境救人,而后沉入亡境池,可能得花一些时间才能醒。”
最开始,翠芸如此说。
而曲欢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秦肖肖去请了翠芸第二次。
翠芸面色凝重,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看到的,“我只能看见黑雾雾的一团,他的神魂确实有伤口,可是好像这伤口不外显于任何地方,似乎……他的神魂除了伤口,什么都没有。”
翠芸又摇头,“不,不可能有人的神魂没有一处完好,这样的存在必然不可能是人,而该只是一副躯壳,你见过傀儡吗?由尸体制成的傀儡,他们残存一些生前的意识,可是到底是神魂残破,任人操控。”
“一派胡言!”刘歆雅眼神凌厉地打断,“你说我阿欢哥哥是个傀儡?”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歆雅冷声威胁道:“你最好闭着嘴,别乱说话。”
刘歆雅的压迫感太强,翠芸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张着口,不敢说了。
秦肖肖却想起曾经在清原镇影翠宫的照耀下,曲欢没有影子,祭司也说过,曲欢的神魂没有长全。她扶上翠芸肩膀,轻声道:“抱歉了翠芸,我妹妹关心则乱,没有吓你的意思,你接着说吧。”
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傀儡呢?翠芸应当只是举个例子,没有说曲欢是傀儡的意思,是刘歆雅反应过激了,刘歆雅一遇上曲欢的事情就格外容易激动。
刘歆雅愤愤瞪了秦肖肖一眼,转过身坐到了后面的椅凳上,只是依然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翠芸这才说出自己的猜想,“他应当是魂魄残弱,受一点伤就波及整个神魂,所以才连弱水也挣扎不出,醒不过来。”
秦肖肖心向下猛地一沉,问:“那该如何办呢?”
刘歆雅怒而站起身,骂道:“什么怎么办?神魂残弱那便去找补益神魂的药,难道还空等着不成?”
刘歆雅摔门便要出去。
翠芸却再次摇头,“可他仅存的神魂全部带伤,神魂伤不愈,哪有药能治?若补益他的神魂,神魂上的伤口跟着增大,便是治错了。为今之计便只能等着,旁人的亡境池对他没有伤害性,你所觉得的阴森恐怖对他也许不值一提,根本困不了他,更何况你作为秘境主人都从境中出来了,他个外来客更不该被困在秘境里。弱水不难挣脱的,等他稍稍好一些,也许自己就醒了呢。”
秦肖肖望着曲欢,又一次感觉不公平。她的祸事有曲欢能帮她处理,而曲欢的祸事却所有人束手无策,她一点也帮不上忙。她连为他做些什么都无法。
百面听不懂他们说的,只道:“我老大肯定睡一觉就好了,什么事也没有。”
刘歆雅也继续坐回床边,守着。
-
亡者之境。
少年沉眠在弱水中,一直往下落。
湖面上,一位黑衣女子负手而立,冷眼看着。
失了主人的广阔秘境里,只余他们二人。天空一片碧色,湖面映着天空,清澈纯净,世界没有一丝杂质。
自秦肖肖出了秘境,黑衣女子现身,已看了曲欢月余,她眉目肃然,一错不错地盯着。
【你还不打算救他么?】女子的脑海里忽然传来这样一声问话。
女子惊诧,“尊者,不是您让我不要插手任何一件事,只要看着他就行了么?”
女子努力敛去自己的不情愿。
【是,可我没料到他竟然会到这种地方来,异乡人的亡者境,他对自己怎么没有一点儿认识呢,神魂虚弱成这样,最后竟然连弱水也挣扎不出。若你不救他,他便可真的被困死在这儿。】
“可是,尊者,我怎么可以救他?我可以听您的话,看着他千万次死去,可是唯独不能救他。”
她极其沉重地哀求着。
那声音天真地问道,【你不救他,是想与他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么?不行哦,他是我的,你如果敢这样做,我会抹杀你。】
脑海里的声音寸寸压迫着女子的神经,她慌然辩解:“不!尊者,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那为何不救?】
“……尊者爱自己的造物,也许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他的。即使我身怀魔骨,是个天生的坏人,但我也无法对血海深仇视而不见。我恨他,恨得要死,我救不了他。”
那声音停了几秒才又响起,【可若爱恨有主,你该恨我,而不是恨他。】
“我!”女子猛地抬眼,却见茫茫一片天地,“……怎敢恨尊者?尊者于婉倾有恩,婉倾没齿难忘。”
她想起自己自血色婚宴上自杀,再睁眼看到的就是王座上的少女。少女手边是极致华丽的笼子,笼里是一个长着白色双翼的异族,容貌已经极其昳丽,却依然不及少女半分。
少女冰蓝色的眸子冷淡,面无表情地问她:【笼中人好看,还是你那拜了半个堂的夫婿好看?】
身穿喜服、半身鲜血的邵婉倾吓得颤抖,一句话说不出。
倒是少女好脾气地自己回答了,【必然是你的郎婿好看,我曾说过要给他画一张脸,画了千余年才勉强可用。我看过世间诸人的喜恶,由此来捏造他,你们会喜欢他的,对么?】
邵婉倾似懂非懂,凄笑起来,【喜欢?哈啊,好喜欢啊,喜欢到叫人砍了父母,杀了全家。】
少女却终于带了笑,有种被认同的感觉,【对吧,我再也不要他任人欺负,所以我给了他一颗最恶的心,只叫他不要有善心。】
【……!】邵婉倾发现面前人根本理解不了人类的感情,竟然以为她在夸那个罪无可恕的人!
少女后又饶有兴趣地跟她问了许多那人的事,眼带笑意,丝毫不顾忌邵婉倾满目仇恨。
邵婉倾被她押着,自虐般回忆自己被骗被害的生平。
少女却听得很开心,最后才说到正题上,【我救了你,我把你的魂魄带离下界,你有魔骨,可重新转世,在这上界当个叱咤风云的魔君,同我一起,看这下界的乐事。】
彼时的邵婉倾不知少女所言的乐事为何,她摇头,郑重说:【我愿以永世不入轮回为价,换他对我心生悔意,我要他忏悔,他的所作所为皆为错事。】
少女眸光微讶,却还是道,【我缺个下界的使者,那你便做我的眼睛,替我去看着他吧。】
……
邵婉倾孤独地站在天地间,恍惚许久,再一次恳求道:“尊者,不是您说只用做眼睛么?求您,不要让我救他,我真的救不了……”
邵婉倾后来知道少女所言的乐事是什么了,那是整个上界被隔绝,下界一次次重开。小魔神流笙,为了让自己唯一的造物长大,叫整个下界沦为他的试炼场。
流笙终于满意道:【那便换我来见他吧,上次一别,眨眼十年,真是好漫长呀。】
邵婉倾感激涕零地闭上眼,再睁开,黑色眼眸已成了冰蓝色。
流笙眉眼淡淡地站在湖面上,轻声与湖面下的曲欢叙旧,“异乡人的亡者境,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见。”
黑衣化为白衣,她在湖面上悠闲地踱步,波浪没有沾湿她一点衣角。她边走边道:“你让我失望至极,你比我想的废物一千倍、一万倍。第三世了,没有丝毫长进,竟然两世都差点死在同一个人手上。”
流笙越说越气,天空骤然变得低垂,电闪雷鸣,乌云翻滚,暴风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