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同秦肖肖在宗门时的房间差不多。但因为屋内只有一张窄窄的床,看起来有些空荡。墙是土墙,屋顶是木头加瓦片,地板是灰扑扑的劣质砖块。门窗紧闭,像罩了罩子般有股严密的封闭感。
秦肖肖觉得她和曲欢两个人有大病,在这样土旧的地板上坐着——比守阵时的安全屋还不如。
她认输,曲欢还真能若无其事地打坐,闭眼,并不看她。她却有些待不下去。
想起曲欢装黑衣那几日,人家可以毫无怨言地陪她那么多日,她却几个时辰就开始后悔留下来。
她真是造孽。
她若是不关注于无聊,便只能关注曲欢。曲欢说的“未婚妻”让秦肖肖想入非非,她怎么想都觉得这算是一种……恋爱关系,吧?
但是曲欢好像没那么觉得。这人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秦肖肖郁闷,她也不想问曲欢,太尴尬了问不出口。
她躺下来,百无聊赖准备睡觉。
“姐姐不去榻上睡么?”曲欢问。
秦肖肖想,孤男寡女,我哪敢上床啊,那还是你的床。
却是乖乖站起来,拍拍衣服,坐到床上。看着坐地上的曲欢,秦肖肖有些感慨,清原镇齐明面前时,她都替人去死了却连床都不配睡,曲欢这里她好歹能躺躺床。
卑微啊,那么一点点事就能超出她预期。
秦肖肖以为曲欢的床榻至少该沾上一些曲欢的气味,曲欢那么好闻,裹着他的床睡觉一定很爽。但事实是没有味道,床铺像新的一样,正如这间屋子,毫无生活气息。秦肖肖很难想象曲欢在这样一间屋子长大。
她问:“你一直住这儿吗?”
曲欢摇头,“住了三年,前七年不在这里。”
秦肖肖侧躺,被子乖乖地盖到脖颈,面颊枕着手看曲欢。
一派毫无防备的模样。
曲欢敛目,轻声接着讲:“以前是同大家一起住,三十人一间屋子。后来成了击魔榜榜首,师兄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要了这间屋子。”
“所以,只有你有独立住所?”
曲欢点头。
“暴殄天物,好不容易有了独立房间,你就放那么一张小床?”
“我不怎么在营地过夜。”
曲欢天天在外面杀魔物,虽规律地几日回来一次,但每次回来都只待一时片刻。
秦肖肖点头,“尽去抢骨球兽的巢穴了。”
曲欢:“……没。”他也不是天天都那么缺德。
秦肖肖不信,当时曲欢只是随手敲敲地面,骨球兽便吓得一个接一个自地下奔腾而出,逃难似的,平时应该没少受曲欢折磨。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倒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女孩慢慢阖上眼皮,睡着了。
曲欢看她睡颜,觉得她真能说,外面奔波劳累了那么多日,都躺上床该休息了,还拉着他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舍不得睡一样。
有个人躺在自己的领地里,毫无防备地面对自己枕着脸睡觉,这人是弱小的人族,还是个柔弱的雌性,曲欢觉得她真是胆子大。
但于曲欢而言,竟感觉挺安心满足,内心幽深狭窄的无底黑洞破天荒地被填上了一些。隐秘的想要占有的情绪,又开始在阴暗里滋长。
曲欢并不想带秦肖肖回自己住处,他只是更不想她去同二十九个男子挤大通铺。在这里的另一个女孩子,云曦,便是在同许多男子挤一间屋。
这里虽在营地的保护界线内,但偶尔还是有一些天赋超众、能够无视界限的魔物闯进来,大家住一起比较安全。曲欢也是充分证明了自己实力后,才能够有一间独立房间。
屋子太空荡了吗?曲欢开始想女孩的话。
——可是谁把这地方当成家?
这里不过是一个人族聚居地,而他也不过是一个混进来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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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肖肖睁眼醒来,呆愣愣地望着陌生的房梁,发懵许久。
我是什么东西我在什么鬼地方我在搞什么屁事?
侧头过去,好标致的一张脸。秦肖肖慢慢咧开嘴,如在美梦中一样,笑得如同开烂的花。
美人目光柔和地看她,声音也好听,像唱小曲般萦绕在她耳边,“姐姐醒了?那我带姐姐去外面逛逛吧。”
秦肖肖仿佛看到多年前乖巧伴在她床前的小曲欢。
她许久才清醒过来,揉揉睡懵的脑袋,理理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曲欢,你眼睛好了?脸也好了。那么快,我才睡了一觉。”
曲欢:“已经过了三日。”
秦肖肖震惊,震惊完眉眼立马耷拉下来,她感觉自己错失几个亿,明明可是整整三日啊……她只挼了挼脸,然后全在睡觉了!
其它的呢,啊?其它的呢?!
呃啊啊啊啊!秦肖肖内心捶床。
不过她睡得很爽,就像回到原世界自己的大床上一样。
等等——
秦肖肖望向曲欢,“你该不会就在地上坐了三天吧?”
曲欢回望她,眉眼认真,似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
秦肖肖错开视线,火速下床,整理好皱巴巴的衣物和乱七八糟的床铺。
不敢想,所以曲欢在她床前看她睡了三天?她那么警觉一个人,她怎么睡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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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去,秦肖肖又开始当曲欢的小跟屁虫,埋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秦肖肖怕见陌生人,特别是一群一群的陌生人。当有熟人在她前面时,她只想缩在后面当一个安安静静的摆设。
曲欢回过身看过她一次,秦肖肖眨巴眨巴眼睛同他对视,希望他理解一下社恐人。
曲欢什么也没说,默默转回去。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营地没什么独特景致,一成不变的黑土地,赤红色的天空,多了几间低矮宽大的房屋,一间比一间简陋,地面有洗不去的血污,墙壁上有长长的裂隙,原来曲欢的那间小破屋已经算崭新且完好的了。
最高建筑物是巨石制成的击魔榜,榜首是曲欢的名字,秦肖肖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名字后面那一长串数字还是惊了下。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性命,算一算,曲欢平均每秒都要杀掉几只魔物,这实在夸张。
曲欢外貌实在是太有欺诈性,谁能想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郎君那么凶残?
“欢哥好!欢哥的姐姐好!”
一路上不少人同他们打招呼。
秦肖肖回以笑容,但大家都以一种揶揄打趣的目光看她和曲欢,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肖肖迷惑不解,望曲欢,曲欢容色淡淡,并未多加解释。
直到遇到尉迟宏,男人一把搂住曲欢肩膀,贱兮兮地凑曲欢耳边,笑容欠揍:“三天三夜?可以哦。”
秦肖肖:“……?”
秦肖肖:“!”
原来一路上大家是这个意思!
秦肖肖急去看曲欢神情,却见曲欢依然没多少表情,不知道听懂没有。
他递了样东西给尉迟宏。
“喜糖?”尉迟宏乐呵呵地接过,看清后眉毛微扬,“稀奇,欢哥那么宝贝的东西都舍得给我?”
曲欢点点头,开始掏储物袋,许多漂亮的宝石被他一股脑塞给尉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