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挥舞缰绳,沿路护送叶朝百姓回到了城心广场。
英豪城门被炸成残垣,剩下几根残木挂在顶处,摇摇欲坠,铁骑从缺口蜂蛹而入,将城门撞烂,整个英豪城破成漏筛。
顾博言轻咳几声,不动声色,倒是一旁的西番大将申屠万埃笑的猖狂。
申屠万埃豪爽地唱着西番战歌,一口黄牙喷着哈气,垂在两侧的鞭子坠着几颗宝石,俨然一副提前庆贺模样。
顾博言很是厌恶西番人的粗鲁,又不得不委与虚蛇,赔着笑脸,嘴里说着奉承的话。
申屠万埃瞧不起叶朝人氏,觉着他们身材矮小,性子软弱,不如西番人豪迈。
“像个娘娘腔似的!”
围着的西番人大笑出声。
顾博言面色阴鸷,忍受着讥讽。
前方来报,铁骑已经破城,申屠万埃大拍手掌,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顾博言上前一步:“就由我带叶军先行入城,取个头彩。”
申屠万埃目光锐利,盯着这位叶朝前太子,听说他失了前圣主的宠爱,被人取而代之,沦为丧家之犬。
为了苟活,投诚于西番帝贤,而帝贤为了打开叶朝国土,对这桩送上门的买卖,自然是乐于收下。
这位前太子果然不负帝贤所望,在深山野林蛰伏,大肆收买山野贼人,笼络前圣主留下旧部,短短时日,颇成气候。
此番北部收买六城,顺利跨过边境,都是这位前太子所为,在玩弄人心方面,当真是绝顶高手。
不过......
虽然对西番十分有利,申屠万埃对他嗤之以鼻,能放弃自己国人,甘愿为走狗,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刀山火海里滚上一遭。
若换成申屠万埃自己,即便家破人亡,也绝不会向敌人投降,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死得光荣。
申屠万埃鄙睨:“顾太子,这么迫不及待吗?”
顾博言双眸平静,看不出波澜:“只是为将军打头阵而已。”
身侧西番人直言:“叶朝人内讧,关起门狗咬狗,岂不便宜。”
话音一出,在场的西番铁骑大笑出声。
申屠万埃也绷不住,耻笑道:“允了。”
顾博言忍受着羞辱,挺直的臂膀颤动,朝着申屠万埃弯下腰,西番人笑得越加猖狂。
在两侧声浪中,朝着战马走去,一步、两步、三步......翻身上马。
所带叶军中升起西番战旗,不远处,沉闷号角响起。
顾博言朝英豪城出发。
顾德瑞身侧围满了北嵬军,长方临走前,恐防兵变,支开叶军,只留下信得过的北嵬军旧部,寸步不离的守着三殿下。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遍地尸腐,血水浸润冻土三尺深。
城中百姓早已做鸟兽散,该死的死,该逃的逃。
叶军折损过半,剩下的,疲惫不堪,失了气力躺进雪中,挣扎着蠕动,被后方赶上来的铁骑刺穿胸膛。
长方的马被砍断四腿,将他从马上摔了出去,幸而他轻功了得,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但剧痛的马儿砸在地上,庞大的身体压倒了一名和父母走散了的孩童。
眼见铁骑就要斩杀,长方飞扑上前,护住孩子,自己的腰部却被割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长方捂住伤口,右手用力捅穿了铁骑的身体。
身体因失血过多,没了气力,脸白的像一张纸。
孩子吓到木在原地,嚎啕大哭,在哭声中,长方无力倒地。
叶军群龙无首,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骑杀了过来。
但随后而来的,居然是......叶朝人。
在他们还在错愕的时候,顾博言所带叶兵,已经践踏了他们的尸首,同族相残,何等悲哀。
顾德瑞又见到李小莓了,穿着一身白纱,朦胧的头纱下面,是一张精致的脸,身边的人都在忙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她们在干什么?
顾德瑞张口:“李小莓。”
无人回应。
李小莓站起来了,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回过头去,笑颜如花,奔跑两步,撞进一个男人的怀抱。
是谁?
顾德瑞想要过去,却发现面前像一汪水,推出波澜,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在做什么?!
顾德瑞有些生气,锤着水波拼命大喊。
奇怪的是,里面好像没人能听到他说话。
他用力,锤了个空,身子趔俎,撞开了身前的门。
他连忙推开,里面却空无一人,转过头去,有婴儿大声啼哭,跟随声音走去,一个白嫩胖嘟嘟的婴儿,正嗷嗷待哺。
李小莓穿着一套洁白的袄裙,长发卷成一个结,松散搭在肩膀上,急急地抱起婴儿,在怀中低声哄着。
神情是如此柔和,仿佛一道光。
“是我们的......”顾德瑞靠近,喜极而泣。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退了一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丢下手中的公文包,来到母子二人身边,将她们揽入怀中。
「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快洗洗手吧,我做好了饭。」
待男人亲了李小莓的额头,离开后,顾德瑞落寞的站在李小莓身边。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难道我真的不该出现吗?”
李小莓似乎听不到他,也看不到他。
他的胸膛痛极了,像要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