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是说了的,她在进卧室之前,跟他说了一句:“陈宥安,我讨厌你。”
她的语气并不强烈,就像是说今天天气不太好一样,轻飘飘地在陈宥安心上扎了一针,可酸胀的痛感就这样包围了他一整晚。
他觉得他已经看明白了万宁,她喜欢这里,她想要新生活,想要新男友,想要……摆脱他。
可他看不明白自己了,明明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回去的路径,可现在,不光回不去,好像也留不下了。
陈宥安彻夜未眠,他给自己订了回去的机票,如果她那么讨厌他,他离开或许会给她更舒服自在的空间。
夜晚并不适合做决定,他蜷缩在沙发上,转身时腿干疼了一下,拉起裤脚才看到是万宁扔的地方破皮红肿了,不算严重,可也没法忽视。
他起身,在书桌前开了台灯,给万宁留下书信,道歉,也道别:
“当我想要跟你解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所作所为是有些不可理喻。所谓至亲至疏夫妻,或许我确实没法亲眼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共处,但衷心希望你过得幸福。
在你和幸福之前,应该消失的人是我。”
万宁这一晚也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醒了,起床看到客厅里的信,看到他说他买了机票,还说他会想办法“回去”,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去跳海。
她头昏脑胀,给他打了个电话,可他好像已经在飞机上,打不通。
万宁恼怒地捶床,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有一种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的感觉,一种她怎么努力都逃不脱的宿命感。
她不知道自己想逃脱什么,可她就是很难过。
所以她给陈宥安发消息:“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让你走了吗?回来!立刻!马上!”
她才发完,就听见门铃声响。
万宁一愣,不觉得是陈宥安会瞬间移动的法术,以为是陆清来找她要“解释”了。
她拿纸巾擦了擦脸,把头发胡乱扎了一下,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居然真的是陈宥安,他就像来时那样轻便,只背了个书包,好像去了趟图书馆回来了。
万宁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迷路了?”
陈宥安站在门外,她没让他进屋,他就没往里走,“没迷路。”
万宁紧跟着又骂他:“你关机干嘛!”
陈宥安听到这话,拿起手机来看,刚才在电梯里没信号,现在恢复通信了,消息也发过来了。
“回来!立刻!马上!”这几个字,明明语气不善,却看得陈宥安嘴角翘起来。
万宁想不通这大早上的他在折腾什么,甚至怀疑什么去机场、要回去都是他的自导自演,目的不明,总之是在气她。
陈宥安真的买了一早的机票了,他都过了安检了,又跑回来,“我怕陆清跟你起争执,伤害你,等你都处理好了我再走。”
万宁翻个白眼:“假好心。”
真怕陆清伤害她的话,他昨天说那话干嘛?
陈宥安自知理亏,他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便要合理化事情的后果:“既然是你选定的男朋友,坦诚也是很重要的品质吧,说谎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你正好借此机会和他说开。”
他最后一句声音有些小:“等你们说好了,我再走,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万宁心气不顺:“怎么说开?什么叫说好?我要说你是我的谁?为什么住在我家里?还是我不该隐瞒我的身世,告诉他我是莽朝人?他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吗?”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陈宥安怕被邻居听见,把门关上走进来了。
距离拉近,陈宥安拥抱住激动的万宁,拍着她的背让她平静,“说我是你爸战友的孩子,你爸收养的孩子,别紧张,我不会再给你捣乱,我保证。”
万宁在他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她被睡意侵袭的大脑也清明了很多。
是她应激了,她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想到他说的那句“至亲至疏夫妻”,或许她和陈宥安的关系永远不可能断开了,他们共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她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男人真正的坦诚。
陈宥安说得对,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她可能才会慢慢放下过去。可她也不能接受他突然发生什么意外,在她还没彻底熟悉这个世界之前,他是她的同伴,是她的同类,她不想变成孤孤单单一个人。
矛盾又自私,万宁从他怀里离开,跟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去了,我是说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告诉我,不要偷偷摸摸突然就走了。”
陈宥安说“好”,又问:“如果有办法,你要回去吗?”
万宁肯定地说:“我不回。”
陈宥安:“好,知道了。”
他们在玄关站着对视,万宁看着他胸膛,忽然想起刚才抱着他的感觉,有些暧昧,可又有些温暖。
他换了鞋子,进屋坐下:“叫陆清过来吧。”
万宁看着他,仿佛他是坐在书房里,召什么大臣来见他。
她没拿手机,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