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虽有阴晴圆缺,本貌却从未改变。
十六岁的夏风,与少年的爱一样不曾更改,温和地吹入二十六岁的夏夜。
周了情那句惋惜的“没能见一见当时十六岁的你。”落下的瞬间,犹如蝴蝶振翅,掀起了沈椋心中深埋已久的暴风。
“我们,见过?”周了情轻声重复,却依然没有印象。
蝴蝶又轻轻扇了翅膀,暴风霎时褪去,变回一只待拆的礼物盒,安静等待蝴蝶再临。
沈椋回了神,轻笑说:“我可是暗恋。”
“暗恋,当然是不能让对方察觉。”
“我在高一的运动会上见过你,”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说,“你拿了两百米的第一名,跑得飞快,特别帅气。”
“你在塑胶跑道上摔了一跤,我离得有点远,你被同学扶起了,我没赶上。”
“我在小卖部里见过你,你买橘子汽水,我买草莓乳酸菌。”
“我还和你一起乘过凉,在小卖部前那棵超大的梧桐树下。”
“我每天课间都会绕远路从东边的楼梯下楼,因为那样,我才可以经过一班,看一眼坐在窗边的你。”
“了情,”沈椋说,“我说过,我停在了十六岁。”
“所以不要惋惜,我会一点一点,把沈椋的一生,都说给你听。”
“只要你没说不想听,我就会一直说,说到你提出终止那刻。”
周了情久久沉默,不发一语。
巨大的震撼过后,她又一次生出了恐慌,害怕,逃避。
可明明,她不想逃的。
倏地,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沈椋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也因此发现了她的颤抖。
“了情?你还好吗?”他稳稳接住周了情,希望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大概几分钟,周了情才从慌乱中逃脱出来;她推开沈椋,蹲下身狠狠深呼吸。
又是许久,她才平复,“没事了。”
沈椋也蹲在她身旁陪着,他脸上还有乱七八糟的泪痕,配上此刻担忧紧张的神色,十足的狼狈。
“对不起,”周了情深叹一声,“我好像,好像是哪里不对劲,刚才其实很适合给你回应,但我做不到……”
“周了情。”沈椋抓住她双肩,无奈又郑重地说,“你没有哪里不对劲,你很正常。”
“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能给我回应,而是希望你明白,我们的缘分很深,不论是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回应你随时都可以给,在你轻松的时候,快乐的时候,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你放松地随口一说,就够了。”
周了情红了眼眶。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沈椋这样的人。
“了情,”沈椋放软了声音,在夜色里笑得温柔又缱绻,“是我喜欢了你十年,如果我连这些都做不到,你不会让我走到你身边。”
“所以了情,是你选择了我,是你允许了我。”
周了情笑出声,“这么看来,我有点苛刻。”
沈椋也笑了两声,又挤出去几颗晶亮的泪花,“你当然要苛刻,你如果不苛刻,我又怎么来得及回到你身边。”
他说着说着,眼中再次蓄起雾气,像感谢失而复得,像委屈没能再早一些,像庆幸,还好来得及。
“哭包。”周了情抬手擦掉他的眼泪,“脸都哭干了。”
“那我回去敷面膜~”沈椋又哭又笑,“维护你喜欢的美貌。”
“沈椋,”她说,“我很苛刻的,所以再耐心些,等等我。”
“好。”沈椋颔首,应得乖巧,毫不犹豫。
家楼下,周了情挥挥手,“我到了,拜拜。”
沈椋也同样举起手,笑说:“晚安。”
“明天见。”
目送周了情身影消失在楼栋门后,沈椋拨通电话。
“记得吴靖英吗?”他抬眼望着十楼的位置,柔和的声线里含着几分锋利,“打听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
十楼亮起微弱的灯光,沈椋身上的锋利褪去,他扬了扬唇角,转身离开。
*
第二日一早,周了情坐上沈椋的车,出发回B城。
路上,周了情后知后觉地发现总让沈椋当司机,她这个乙方实在做得有些惭愧了。
于是她问:“王特助是不负责你生活的吗?感觉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少跟着你。”
沈椋笑:“他啊,他是总部的人,是季叔众多养子之一,也是季叔很看好的接班人选之一。”
“这次跟我回国,也是为了给履历镀金,所以除了天目的事情,我一般不会找他。”
周了情睁大了眼,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看来是我僭越了哈。”
真看不出来王特助如此深藏不露。
“有些事不会更好,不然也是麻烦。”沈椋猜到她心中所想,又玩笑说,“再说了,你要是会,哪还有我献殷勤的份。”
周了情无奈,“沈总,工作时间,请正经一点。”
“好的。”沈椋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