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康颜以心愿已了为由,最先辞别,邵成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再多留。两人的推诿,都被秋崇看在眼里,他知晓卢康颜的心愿,也知其远未达成,在此一别,跋山涉水,更是漫漫前路未可知,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听着她最后的叮咛,是关于管碗碗的,“好意提醒”邵公子别被这丫头吃空了钱袋子。这云钟的水产,管碗碗还没吃够,被邵公子一天八顿换着花样招待,卢薛走的这天,更是吃多了醉虾醉蟹,愣没起来床。
邵成笑着应了下来,不会亏待了碗碗姑娘,也定不会让她吃伤了身子。
送别卢薛后,邵成拦下秋崇,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说:“我还以为,秋兄会随卢姑娘而去。”
秋崇淡然地说:“不过萍水之交,何故亦步亦趋。”
“哦?”邵成笑言,“原是如此。”
秋崇转而正视着邵成问:“你既然安排我跟……蓟先生见面,想必,已知晓我是谁?”
“先生未言明,但这一番周章,加上我亲眼见识到你,若是再不知,岂不愚钝?”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大费周章把我引至云钟,不会,只是为了我和故人见一面吧?”
邵成大笑,“这话说得,难不成,我还敢囚禁您不成。”
“你究竟是谁的人?”
“为何我不能是先生的人?”
“他贬至此地,无权无势,我不信你会为他做事,”秋崇顿了一下,也着实是他心中困惑,“但他既将此事托付于你……”
“哈哈,称不上托付,我这个人‘热心肠’罢了,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使然吧。如此,你便知晓,此时的我,还是可以信上三分。”
“信与否无关大雅,既然你无意阻拦,接下来,我会离开云钟。”
邵成点点头,“先生料到了,但秋兄这就要走,岂不令先生寒心。”
“我在外游荡惯了,待久了恐生事端。”他们走了,他才能回自己院子,府衙条件苛刻,不宜长住,尤其他身子不好。
“先生说,院里的海棠,很快,就要开了。”
秋崇和梁燕走的那天,海棠花正好开了,花簇集生,迎风峭立,抚媚动人,蔚为壮观。
花开又落归尘里,转眼就已小满,卢薛已至千里外的重陵。
重陵这座城的规模仅次于邺阳,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想在这地方找着一年多前的线索,也是实属困难。
两人在城中搜寻几日,大海捞针毫无收获,但生计问题率先横亘眼前,于是二人打探起了谋生机会,重陵富庶繁华,街市门店林立,但这两位外地来的姑娘家家,也是连连吃了闭门羹。
这日两人在街上溜达,注意到一个行迹鬼祟的人,这儿瞧瞧那儿瞅瞅,不动声色地跟在人身后,不出片刻,那人驻足在一位瘦弱的男子身后,趁他挑选钗子之际,悄摸摸顺走了身上的钱袋子。
得手后男人喜笑颜开,揣到怀里,大步流星地朝卢薛迎面走来。卢康颜眼神看了眼身旁的人,薛裳理心领神会,两人分开一步距离,卢作势崴脚摔了出去,抓住男人胳膊,柔弱得站不起身,薛裳理则顺势取回了钱袋子。
“对不住对不住,多谢这位兄台。”
那人哼了一声,此时他还没走远,不想在此处惹事端,于是不予计较匆匆走了。
而那位挑好钗子的男子正要付钱时,才发现身上的钱没了,被摊主怀疑是不是要行窃,那人焦灼地浑身翻找,一时间百口莫辩。
“这位小兄弟,这可是你要找的?”卢康颜说完,瞥了一眼薛裳理手中举着的钱袋。
他眼中由惊变喜,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连连点头,嘴里蚊子哼般说不出完整的话。
等男子付了钱,卢薛已经走远了,他追了上去,拦下二人,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卢康颜看出他的意思,“小事而已,不必客气。”
男子抱着钱袋子,视线微低,不敢与人对视,半天才说出口,“这,这不是小事,你们,你们帮了我,大忙了。这钱要是丢了,我就完了。”
卢看了一眼薛,“既然如此重要,小兄弟可要看好这钱袋子哦。”
男子连连鞠躬道谢。
卢康颜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薛裳理学着她的姿态,望着同一方向点点头,熙熙攘攘的人一幕幕切换,就听得卢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你说说这儿这么多人这么多店,怎么就找不着一个招人的地儿呢。”
薛裳理看了她一眼,“挑的人是谁?要么嫌累要么嫌钱少。”
卢康颜摇着头叹气,故作深沉地背着手继续走了。
两人走着走着,卢康颜停了下来。薛裳理不解,此处偏僻静,周围人少了很多,但街道宽阔平整,望去边上正是大门紧闭的方家。
次日,两人“巡视”街头,这些日子她们多在城南活动,主要因为在重陵,又见识到了苦三神,在城北颇有影响力,极力避之。
又是无果的一天,天色渐深,沿街铺子陆续关门,两人倒是“悠闲”地边聊边走,突然被倒在脚下的人吓到,卢康颜后退一步,半回头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小兄弟?”卢康颜说着,伸手去拉他,男子慌张地看了看她的手,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是我推的你啊,是你自己没站稳。”门口的另一男子这么说完,笑着咧了个鬼脸,溜烟儿跑了进去。
卢康颜抬头望去,门上挂着玲珑轩的招牌,看这位小兄弟的装扮,像是在这里做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