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狄?还是姜氏?”阿琢眼睛红通通的,到了兖州她就放了向晓每日出门在市井喝茶吃酒,当地的形势她也略微知道了。
“还是……”
她没说出口的“内外勾结”四个字,被祁宗一根指头封在了唇间。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交换了眼神。到底是战场上磨练出的兄妹,只这样就能心意相通。
阿琢看着祁宗的态势,猜到投毒之人可能被抓,但是幕后主使必然和姜家脱不了干系。这偌大军营,有多少姜家的人,真的不好说。祁宗在明,处境艰难,难怪就干脆睡在了城楼上。祁宗由滇地带来的三百戍卫自然是忠心勇猛,那些本地兵士就难说了。
这样想着,冬月已经调配好了解毒的药丸:“这些药二爷每日服用,净化余毒。回去我再配一些防身的药丸,给二爷送来。”
祁宗笑着收下,又道:“我这边的情况不必告诉你嫂嫂,待我好些,把外面那些杂碎收拾了,一定即刻回去看她。”
阿琢把眼眶里的眼泪咽了咽:“我自然得帮着你瞒着,只是你也要保重自身,不要强撑。”
“我知道的。”祁宗笑笑:“母亲的仇还没报完,我定是不能死的。”
阿琢眼眶又热了一下,怕自己在哥哥面前控制不住,连忙扭过头去,手却按了兄长的肩膀:“哥哥好好休养,我就不在这烦扰你了。”
母亲遇害那年自己还小,只知道是当年朔州太守薛常败走被杀,他的侄儿薛锋趁夜想要掳走母亲要挟父兄,母亲受惊早产,生下阿融就去世了。母亲遇害后,薛锋连夜逃走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来,父兄一直在到处搜寻薛锋的踪迹,却每有线索就断了,一直没能找到。
阿琢走出城楼,耳边又听到城外西狄人的骂关声,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本就心绪难平,此时胸中一股怒火满腔满脑,对冬月道:“你在此处等我。”说完直奔闸楼。
闸楼掌管着护城河的闸桥起放,是离西狄最近的地方,也是重兵把守。几位副将都是祁家旧部,看阿琢来得气势汹汹,不知她意图,竟没上前阻拦。
阿琢劈手夺了旁边一个箭手的弓箭,信手拉弓。
城外西狄的军队毕竟是游牧出身,行伍散漫,也谈不上什么军纪,加上已经叫骂了数天了,不见关内反应,又笃定关内主将没办法应战,因此胆子越发大起来。每天叫骂的距离越来越近,此刻已经到了离护城河不到三丈之地,正吊儿郎当地例行叫嚣,也没上心。
阿琢一眼就看到前排正中的军旗,旗下一个看上去是带队主将的人骚包地在头上包了一条显眼的红色头巾,头巾上插着耀武扬威的棕色翎毛,想必是觉得还是没人理会,甚至头盔都没带。
阿琢满腔怒火,握着弓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张弓是军士守城专用的重钧弓,不比父亲为她定制的那张轻弓,她用尽全身力气,只能拉开七成。
她眼眶通红,死死盯着那条红色头巾,指腹被弓弦勒出血痕,箭尖因为用力而止不住地颤抖。
诸边将士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可是……
可是,自己力量不够,
根本射不到那个头领,
箭落阵前只会给哥哥丢人,惹来嘲笑……
阿琢像是忽然泄了气,握着弓的手垂了下来,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男子,可以拉开这张弓,可以保护家人,可以手刃仇人,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是个女子呢……
阿琢蹲在地上大哭,副将们知道她气愤,也只是唏嘘,事到眼下,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由着她发泄罢。
跟在身后却没有上前的冬月站在闸楼墙边,默默看着阿琢哭泣,也跟着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正在消沉,忽然感觉到身边一个人走了过去。
那好像是,
之前督运的裴大人?
冬月看着裴峋走到阵鼓前,把鼓槌递给鼓手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走到阿琢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阿琢只觉得身后一暖,臂弯已被人挟势扶了起来,一个男子的手包住她的手握在弓上,另一只手张箭拉弦。
瞬间弓如满月,箭势已起,箭尖稳如泰山。
她听见裴峋的声音在她头顶上道:“我眼神不好,你来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