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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介于黑白,难免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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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现在就捐。”

“闭上嘴,闭上。”他蹲下身,扶着脑袋,声音几近有气无力。

顾六抱拳应下,转身而去。

脚步声不再入耳,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坐在地上暗自偷笑之人:“起来吧,我扶你回去,别没事儿出来招惹这个缺心眼儿。”

她反倒是急了:“真崴了,不信你自己看!”

“那我给你扛回去。”

“不要,你背我回去。”她笑语盈盈,还带着几分捉弄的意味。

“来吧。”他无奈地蹲下了身。

“还有瓜子儿。”她伏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指着圆凳边的油纸袋,像个指哪儿打哪儿的指挥官。

他背着她,她手里的两个油纸袋搭在他的胸前一晃一晃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种熟悉的感觉叫他回想起正月初十,在凌云山的山路长阶上。她在他的背上,随着一字一句缓缓消逝,无能为力攥痛了他的心。

不同的是,这回她的手温热。或许,那日萧影已然偷偷下过解药了。或许,这项艰巨的任务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戴黔。

她十六岁的花开,无论身边是谁,哪怕孤单也罢,注定不属于自己。

“李焉识,你那案子查得如何了?幕后黑手揪出来了吗?”她摇晃着手里的油纸袋,有一茬没一茬地问着。

提及此事,他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他也知道我查的就是他,可证据,口供皆追溯不到他。且,另一条线也毫无进展,算是断了。如今,有些被动了。”

“是谁啊?能透露给我听听吗?若是机密便罢了。”

“正是林谦文,林知府。”

“那嘉平郡主岂不是很可怜?”

“你可怜她?岂知她又非获利之人?”

“你有证据吗就这般揣测?哪有女子协助自己夫君,行这般事来迫害女子的?”她拍了拍他的肩,生气地辩驳道。

“世面见得不多,便别妄下结论。迫害与否,不在于性别,只在乎人性与利益。”

她愈发不解,眨巴眨巴眼睛回忆道:“可那日我听她所言,她对自己的婚姻失望透顶,苦苦挣扎不得解脱,又怎会与厌恶之人狼狈为奸?”

“你以为,缔结姻缘是只看爱情的吗?”

她很是肯定地道:“于我而言,自然如此。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管他是王侯还是游侠。”

“你都说了,那是你。你不该用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别人。”他想着,终于有她听自己来讲一讲道理,明一明世俗的时候了。

“嘉平郡主很受太后宠爱,说话颇有分量。她若真是厌恶他至极,自请和离也并非难事,她不愿和离不过是因为既想借助林谦文背后的家族,又不愿意承担朝中民间的非议。毕竟这些年,恩爱夫妻他们一直演得很好。权贵的门第,盘根错节,斩不断的。”

“你以为她那日所言,是想让我娶她吗?我并无背景扶持,更给不了她花钱如流水的富贵日子。如你所言,她不过是想包养我,暗中苟合罢了。她,说白了,是既要又要。”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上还有既馋人家身子,又不想给名分的好事:“那你还敢拒绝她,不怕她捏死你?”

李焉识轻巧地哼了一声:“我怕她捏死你。冒冒失失,腿还没好又崴了,再遇见歹人怎么办?”

他这话倒是引得她不解了。

“她为什么要捏死我?就因为她觉着我是你亡妻?我又不是,我好好地活着呢。”

他怅惘地望着足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踏在砖石之间,自言自语:“是啊,你还好好地活着呢。怎会是她呢?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有你该走的路,不该与我纠缠的。”

她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只是好奇,这位几乎是平地而起的先夫人,闹得满城皆知他要守节一年的先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八卦一下,你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坚守道义。吃了苦,受了伤也不说,像一颗钢豆子,是不是很傻。”

他犹犹豫豫,终究是模模糊糊地勉强填塞了几个不会引起她怀疑的词汇进去。

她松了口气,脸上挂上喜色:“那我和她不一样。我受了伤是会叫唤的,我这脚崴了,疼死了。”

他还在自顾自黯然神伤:“是啊,你是你,她是她。我和她的故事已经结束……永远不会重启了。”

“喂,我说我,我脚崴了!你一点儿反应没有?”

他拖着尾音,无可奈何地道:“我听见啦,可我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你处理吧。”

她望了望路,狐疑地道:“你这也不是回我房间的路吧。”

“回我屋里拿药油,给你擦一擦。”

他还在黯然神伤,默默倾吐着:“从前都是我追着她跑,她理都不理我,嫌弃我嫌弃得要命。”

她好奇地听着八卦:“这么嫌弃,那你怎么追到手的?”

“因为……我使诈。”

他想起那些被她追着砍,拍得嗷嗷吐血的日子,脸上便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来。

她啧啧两声:“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会为了追个姑娘耍手段。”

“我不是正人君子。我也没你想的那样一身浩然之气。”

她听出了他的些许低落,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很正常啊,谁还没点儿黑历史了?我也杀过人,不止一个。若要细细究来,所谓行侠仗义,也是跳脱了律法,以行侠仗义之名去行以暴制暴之实。”

“可我们往往会向往这种行侠仗义,因为……噗!”

她噗了一口瓜子皮儿入另一个更鼓囊的袋中,在他的背上一颠一颠地想着,发髻一晃一晃地摆着。

“因为律法难以维护所有的正义,或者……律法根本便是不公的,制定律法之人,本便是出于维护自我的考虑才如此制定。”

她伸手又去捏了一枚瓜子儿,送入口中:“在模糊的边缘,需要侠者。不公的律法,更应被推翻。”

他第一次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诚然,初出江湖的她确实以为如此,故而在清微山庄听见他外勾内联之时那样难以置信,难以接受,什么也不愿多看,只想逃离。她就像是有强迫症,看不得白纸滴落墨迹。

她可以粗暴地判断一张未用过的纸是否干净整洁如新,一张写满了笔画的纸是否有故事,却无法判断,一张不慎滴落几点墨迹的纸该归于哪类。因为那时,她干净的前十五年里,见得太少,思考太少,不懂这“出淤泥而有点儿染”背后的辛酸与无奈。

故而,初出江湖之时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要自己做一个光洁的完人,可摸爬滚打久了,才明白身上难免沾染灰尘。

他低声笑着:“听起来,你像要去造反。”

她手剥了一颗塞进他的嘴里:“我哪儿敢呀。我既没有运筹帷幄的脑子,也没有一莽到底的胆子,更没有足以治世的文韬武略,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在保护自己免遭不公之余,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拔刀?以后别刀尖朝我就好。”

他很喜欢背着她的感觉,虽然看不见她,但听得见她的声音,触得到她温热的呼吸,他只想一辈子都别放手。

她煞有介事地摇晃着脑袋,很是得意:“那可说不准,你若有一日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我肯定给你扎几个窟窿放放血。”

“再也不会了,李焉识哪儿敢哪。”

正说着,便到了他的房门前,他正背着她无暇腾出手来。便道:“来,劳烦你推个门。”

门吱呀一声,竟落下许多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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