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着这层原因,韦照又何苦火急火燎地赶到此处,还要费上这样一番唇舌。然而在他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方明游却依旧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桀骜模样。
“我们方家人,从来只知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却不知现如今到了韦大人这儿,居然还有了不能依法办案的道理。”
方明游此言一出,韦照只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摇摇欲坠。这浑小子平日里看着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歪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他害怕方明游这话会被有心人学到圣上跟前,急忙反驳道:“胡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这个意思!”
“那韦大人怕什么?皇子犯法尚且还要与庶民同罪。”方明游满不在意道,“又或者是韦大人觉得,你们这些世家的后代能比当今圣上的福顺公主还要尊贵?”
“祁国公慎言!”
韦照喝止道。天知道这厮再说下去还要给他扣上怎样的一顶高帽,这万一要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够他喝上几壶的了。
在他两的交谈声里,佟家的两位老爷姗姗来迟。佟尚书顺着方明游的话,颇为宽慰地抚掌笑道:“祁国公此言甚是!严明法纪当属国之根本。”
旋即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本官不知是我家中何人犯了什么法,竟惹得祁国公这番声势浩大的前来捉拿。”
佟睿浸润官场多年,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儒雅气息出现在他的身上就好似浑然天成。他笑得眉眼弯弯,望向方明游时就好似一只笑面虎,让款冬顺势想起了昨日里的席面上,他也是这样的笑,只是微眯着的眼里没有如这般危险警惕的光亮。
从款冬这边望过去,可以看到佟睿的脑袋顶上,那张扬气派的“佟家”二字被锢在了富丽堂皇的牌匾之上。
方明游迎着佟睿夹杂着怒气的视线,面上丝毫不惧,他唇角上扬,带着敷衍得不行的笑意:“府上的三公子草菅人命,这罪名应该不算小吧?”
周围的百姓原本顾忌着佟家的身份只敢交头接耳地小声的议论,这会一听倒是彻底地炸了锅。而将这一阵嘈杂声盖过去,是佟广的怒喝:
“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他向前伸长了脖子扬声道:“我儿的性子向来良善,怎会做出如此骇人之举?我既为人父,又怎能容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平白污蔑我儿清白!姓方的!你究竟是何居心?别以为你身上有个世袭爵位就能高人一等了,今日这事儿就算是闹到了圣上跟前,我也定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佟广当即就是一副要与方明游拼命的样子,好在佟睿使了个眼神,跟在身旁的下人会意,出手拦下了他。佟睿安抚般地拍了拍弟弟的胳膊,他向前一步挡在了弟弟的身前:
“祁国公手上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侄儿与这案子有关?不然恐怕得请祁国公随本官去往宫中一趟,也好让圣上替我佟家主持公道!”
“证据啊。”方明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倒还真有。”
佟睿望着方明游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一滞,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一眼,却见身后的佟广也顿时安静了下来,触及到哥哥的视线有些心虚地朝里缩了缩脖子。
见到弟弟这番略显心虚的表情,佟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平日里公务缠身,光是教导大房里的几个孩子就已是劳心劳力,哪里还顾得上隔了一层的侄子?他原以为佟广只是平时里流连女色导致行为荒唐了些,待到教养孩子时佟广应当会同他一般费尽心力才是,就算再荒唐还能荒唐哪儿去?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在佟睿的眼前一晃而过,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胞弟,再转过头来时依旧是那副稳若泰山的冷静模样:“本官倒是很好奇,祁国公口中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为何物?能值得你这般大张旗鼓,甚至不惜与整个佟家为敌。”
"这人证嘛,现在仍在我府上休养,至于这物证......"方明游迎着佟睿的目光,“眼下想必还在佟尚书您的府上。”
佟睿的语气越来越冷:“你的意思是,难不成你还要带人将我佟家上下彻底搜查个遍才肯罢休?”
“正有此意。”方明游从容不迫道。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佟家的护院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地集结成了一堵人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佟家的门前。他们的手里拎着刀,每个人的脸上都颇有一种玉石俱焚的气势。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韦照悄悄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
苍天啊,这叫个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