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坐在中间的锦袍少年,对方郎神情厌倦,所着衣袍样式虽然常见,却在细节上处处彰显着煊赫的家世。
这模样这做派倒是与传闻中那个向来以谦逊有礼著称的许相爷大相径庭。
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吗?
也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致使其吸引了许二公子许思远的注意。许思远只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模样懒散地点了一眼,另外两人就好似立马接收到了指示般冲着这边横眉竖目地一拍桌子呵斥道:
“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是不想在这喝茶就趁早给小爷我滚蛋!”
男子在两人毫不留情的怒斥声里慌忙地收回了视线,他垂首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用只有他与同伴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谢道:“真是多亏你提醒我了,谢谢你啊子谦。”
陆子谦眼瞅着徐仲安在他们的呵斥下连头也不敢抬,只敢自顾自低头作出鹌鹑状,心里未免觉得有些好笑。手里的茶碗抵在了唇上,遮掩了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有什么好谢的,好歹我们同窗一场,遇上了这种麻烦提醒一句又费不了多大的事。”
徐仲安低头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
他只将眼睛落在了眼前的茶碗里,便自然不会注意到陆子谦的眼神掠过许思远时那不动声色的打量。
像他们这样的寒门出身,若是有朝一日能同许相爷一般飞黄腾达,倒也算是不枉读圣贤书一场。
如烈火般燃起的斗志被陆子谦压在了眼底,他从来都是把许鹄当作自己前进的方向。既然这世间能有一个许相爷,那日后朝堂上也必定会有他陆子谦的一席之地。
台上的说书先生又继续说起了刚刚未完的话题,只是语气多少显得有气无力。原先还听得认真的众人现下也找不回刚刚的愤慨之情,眼见着反应平平,那说书先生索性便草草收了尾。
而这桩风月轶事兜兜转转,落入韦照耳中时,却令他气不打一处来。
圣上要求方明游与他一同彻查汴梁河断手案,结果这些天里方明游那臭小子根本就没踏进过建京府衙半步。那臭小子整日里都瞧不见个人影,这几天下朝的时候韦照原想着怎么都要拦着他聊聊案子,结果方明游这厮永远都是溜得最快的那个。案子没什么进展不说,在早朝时挨梁承帝骂的人偏又只有他韦照一个,这样的日子过得真真是苦不堪言。
最令韦照觉得苦涩难言的当属方明游这些天里的潇洒日子。白日里这臭小子刚从佟家领回去了个娇滴滴的姨娘,听佟家的人说那姨娘还是别人专门教养的瘦马。等到了夜里他又跑去望仙楼里吃酒,居然又跟那北越世子抢上了姑娘,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反观自己呢?每日就只能被这成堆的卷宗淹没。他手上一刻不停地翻阅着近五年里的卷宗,耳边听着下人来报。当听到对方话里描述起了方明游那骄奢淫逸的生活时,恨得几乎快要咬碎了后槽牙。
然而今天再有消息来报时,来传信的人却是满脸焦急的通判。他话里话外都是难掩的震惊:“大人,祁国公来了!”
“你说谁?”韦照从手中的卷宗后面露出了两只透露着惊讶的眼睛,“你莫不是看错了吧?那个臭小子怎么会想起到这儿来?”
“属下没看错,来的就是祁国公!”通判言之凿凿道,“他手里还拿着祁国公府的令牌,说是奉圣上口谕,然后就这么将所有的衙役都带走了!”
韦照手里的卷宗应声落地,他一拍书案腾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望着通判:“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我也想啊大人,但那可是祁国公,他还带着圣上的口谕,这.......我们又哪里能拦得住他呢?”通判打量着韦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辩解道。
韦照一听也确实不无道理,为了掩饰尴尬便将右手握拳抵在嘴上请咳了一声,方才调整成了平日里那沉稳的语调继续道:“那他有说要把人都带去哪里?”
“说是要去抓犯人,可是这去的......”通判欲言又止地看着韦照,犹豫着抿了抿唇。
韦照见状,皱了皱眉:“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在他的催促下,通判索性一咬牙,大着胆子继续道:“去的是朱雀坊佟家!”
通判话音刚落,韦照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站在原地晃悠了两圈,只感到腿脚发软,顺势便栽坐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大人!”
韦照的耳边是通判担忧的呼喊,他的牙齿上下哆嗦的磕碰着,好一会儿才从中间挤出了几个零碎的音节:
“快......快......快备马车!”
这个臭小子!这不胡闹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