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先生却登时转过身子,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解离,又一次重复了那句话:“我这是为了她好!”
“可是我觉得解离说得没什么不对。”决明在一旁沉思道,引得本草先生又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子望着他:“决明!连你觉得我管得太过?”
“师父,话不能这么说。”他将本草先生的身子往下按了按,语气温和,“有时候放手也不是好事,毕竟有些东西还要让她自己去看去理解去感同身受,再说了,这些年来款冬的能力你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聪明,武功也早在你我二人之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决明的话里意有所指,解离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依旧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但那是佟家啊!陇西佟家!”本草先生满是担忧地说道,“万一她失手了怎么办?万一她丢了性命怎么办?”
“现在担心这些也晚了,你看款冬的眼神。”决明拍了拍本草先生的肩膀示意,对方顺着他的意思望去,只见满脸束手无策只能站在旁边想法子的另外三人中间,纹丝不动跪着的款冬。
她的身子挺得笔直,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小树,不断向上挺拔伸展。她的眼眸不再低垂,而是平视着前方,但眼中却没了焦点,仿佛此时此刻跪在那里的只是空荡的躯壳,她的七魂六魄她所有的意识,都已经飞到了即将到来的明天,飞到了不久的以后,在那里演练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本草先生的眼眶彻底湿润了。
他对这副模样再熟悉不多,在他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他见过这个眼神这个表情不止一次。往事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那些时常在他梦境里出现的人此时都换上了同样的表情,他们不再对他耳提面命,不再诉说着自己苦难,而是语气坚定地跟他说着同一句话:“这次我一定要去。”
甚至连他自己也说过。
本草先生悄悄擦了擦眼角,随即冲着款冬的方向扬声道:“你们都过来!”
听到师父这么说,松萝连忙拽了拽款冬的胳膊:“师姐!别跪了!师父让我们过去!”
款冬将思绪收回,却宛如没听见般依旧跪在地上。
本草先生见状,眉头紧皱:“你们现在是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说是说“你们”,但是那个“你”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松萝又拽了拽款冬,后者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朝本草先生走了过来。她黑色的衣衫上多了不少脏污,尽管在她起身时松萝和郁李帮着拍了拍,但是双膝处的两团尤为刺目。
本草先生将视线从她的膝盖处挪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方正:“你要是实在想去做那便去吧。”
款冬的眼睛亮了亮,她的眉眼舒展,还没来得及道谢,又听师父不加感情的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原本上扬的嘴角再次耷拉了下来。
“你每次行动的时候都必须结伴而行一起。”本草先生扫了她旁边三人一眼,“至于每次选谁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还没等款冬有所反应,一旁的松萝看到师父的视线在她和戴星身上经过,她率先跳了出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戴星,不可思议地说道:“连我和他都要算在里面吗?”
本草先生不假思索地点头承认。
“师父你疯了吗?”松萝瞪大了眼睛,“我武功那么差,戴星这一副破身子骨走到城门口都够呛,我们两废物跟着能干嘛?送死吗?直接每次都让郁李跟她不行吗?”
她一连几个问号下来,本草先生却无动于衷。
“本草堂从不出废物。”他说。
松萝还要继续反驳,她口中那个有着“破身子骨”的戴星先急了。
“你说谁是废物?说谁走不到城门口呢!”戴星怒道。
郁李脚步一移,熟练地站在他们中间,伸手将争吵的二人分开。
在身边的吵嚷声里,款冬心中的重石落地,她模样郑重地点头应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