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不知道祁国公究竟带了多少侍卫,索性先按兵不动。她想到了白日里方明游那轻狂无状的做派,忍不住眉眼弯弯:“祁国公过誉了,建京哪里能比得上北境呢。”
“哦?”方明游的模样漫不经心,“此话怎讲?”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周身穿着黑衣脸上戴着黑色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里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看着十分讨喜。
只是说出来的话并不怎么令人钟意。
“建京的官兵可没有祁国公您的手下厉害,”款冬的语气轻松,好像丝毫察觉不到他们之间愈发紧张的气氛,“这白天才发生的事,夜里您就能知道死的是谁了,这样的办事效率足以令建京府的那群人望尘莫及了。”
方明游的眼神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地冷了下来,里面杀意渐起。
偏偏款冬却好似根本认不清自己当下的处境似的,她见方明游不说话,颇有种自己占了上风般的得意:“你这样可一点儿都不像白日里你那个纨绔子弟的做派啊。”
身后的侍卫利刃出鞘,只待方明游一声令下,这长剑便会贴上款冬的脖颈。
“你这样也一点儿不像个聪明人。”方明游神情无波,“聪明人可不会像你这般话多。”
“承蒙您的夸奖啦。”少女的笑容不改,只是语气里掺杂了些抱怨,“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好比现在我就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方明游说道。
款冬站得笔直,她将双手抬至胸前又很快按了下去,歪头做出了一个展示自身的动作,说:“你看到我现在穿得是什么了吗?”
方明游没有答话,眼神就那么幽然无波地看着她,听着她自问自答:“我穿得可是夜行衣,夜行衣诶!跟我刚跑掉的那个同伙相比,我难道准备的还不周全吗?可结果呢?在夜里穿白衣最显眼的那个反而跑掉了,我准备得这么齐全反而被你们追上了!”
款冬越说越气,忍不住右手握拳对着眼前空挥了一下:“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身后的两个侍卫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解读到了同一个想法:
——这姑娘看上去可不简单。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环境下,她的模样依旧从容,语调轻俏如同闲话家常般自然。
“这有什么可想不明白的?”方明游看上去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她能穿着那么明显,说明她的轻功一定了得,既然结果摆在明面上,那我肯定要量力而行。”
他直视着款冬的眼睛,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愈发冰冷:“现在事实证明,我没选错不是吗?”
方明游想从这双眼睛里窥探到恐惧与不安,这样或许就能知道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与他要找的那些人是否有所关联。可少女的眼神纯粹,透露着天真的明媚,她说:“那可不一定诶。”
话音刚落,方明游便敏锐地觉察到了身后利刃破风而来,他轻巧地闪身躲过,那青锋从他身侧堪堪擦过,月白衣诀翻飞,宛若月光凝聚而成的精魅,径直冲向了款冬的方向。
一直等在原地的侍卫赶忙提剑上前,但比他们更快的是款冬,黑影与白影擦身而过,眼见着款冬的剑刃直逼面门,方明游将手中的白玉扇子展开招架着对方的进攻。几个回合下来,方明游渐渐占至上锋,不远处成器和林钟二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但对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十分平静。
她有一双灵动而清亮的眼睛,方明游看着那双眼睛里平白生出了星点笑意,好似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蜻蜓点水荡起涟漪。他一时不察,便见迎面飞来了一个圆圆的物什,他从容地歪过脑袋轻而易举地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暗器,却不曾想那木球落地,顿时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后迅速弥漫,他忙将扇子抵在鼻尖,在周围四个侍卫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里,又一次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看着款冬二人离去的背影。
成器在一团烟雾中摸到了方明游的身边,他的眼里都咳出了泪花:“咳咳......将......咳......将军.....咳咳咳......要不要追?”
方明游摇了摇头,他收回了视线,语气平静。
“算了,下次一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