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入肉并无半分疼痛,耳边之人轻笑:“渊儿,此刻放弃,未免太早。 ”
应渊睁眼,发觉仞魂不偏不倚,正从腋下穿过,精准无误贯穿了身后高举利斧的魔族力士。
雪刃撕开温热躯体,彤雨纷飞中,一抹血纹乍现额上,暗红衣阕魔气缭绕。
时钟仿若停摆,密密麻麻的战阵内,以法器地止为中心,血色光球无声引爆,似无形镰刀横扫人墙。暗红涟漪水纹般荡开,直至妖魔军边缘。
暗色掠过后,层层叠叠的身躯如被收割的熟麦般倒伏于地,幸存者惨声不绝。残肢断臂中,不知何人抵死长啸:“永夜功出,长暗无明!”
百晓双目圆睁,讶然强笑:“修罗王,原来你一直作伪,你至始至终不受E波影响!”
E网催动下,外围幸存妖魔踏着尸山血海再度拥上,玄夜手持仞魂再发AOE,额间血纹霎时转深。
眼见妖魔军团损失惨重,百晓只得撤下E网,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魔头,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能摆脱控制?”
“这个嘛,你该去问李莲花。我初见他时,他体内就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言毕他一把拉过应渊,掌中腾起幽蓝烟雾拍入体内。后者待要拒绝,却挣不脱他的钳制。
“老实点别动,炎魔和羽衣仍在,接下来还需你自己去扛。”玄夜轻道,趁青年愣忪间,迅速疗愈他体内伤势。
百晓双眉紧锁,扯着头发暴躁道:“不可能!他接受了五期深化治疗,佩杜-16早已深植体内。就算他后来找到解法……也不对,你能附在他身上,就是因为佩杜,为何单单不受E波影响?”
他瞪着眼,手持翠竹直指玄夜:“难道你也会献灵大法?即便如此,献灵阵需祭品自行发动,李莲花绝无可能自愿献身于你!到底是为什么?老魔头,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原因,我就不再命人截杀你们!”
玄夜长眉轻扬,笑道:“告诉你倒也无妨。我得以借用那孩子的身体,无关任何法术或药物,只因他是修罗王后裔,与我血脉相容。”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连应渊也十分意外:“什么?李莲花拥有修罗王血脉?他分明是凡人之身,并无半分法力啊?”
玄夜解释道:“那孩子隶属三区物理系,和我们分属不同世界。记得很久以前,我王族一脉确曾与凡人通婚,在我们的世界中,神魔大战后修罗一族覆灭殆尽,但在其他世界中,却未必如此。
那日我不慎伤他,偶然触其鲜血,发现他不但是修罗王族一脉,还与你我亲缘甚近,由此才决定借用他的身体。渊儿,此事你本该比我清楚,向来只认修罗王血脉的仞魂一早便认他为主,除却他剑术非凡,你难道不曾想过还有其他原委?”
应渊闻言愣在当场。
百晓恨声道:“难怪你们如此相像!真是骗得我好苦!老魔头,你竟瞒了我这么多事!你,是否从未信过我?”
玄夜笑道:“我转息多轮,对于首次出现的生人,自当留个心眼。何况我以分/身借你义体时,你还刻意藏起双目,现在想来,你怕我发觉你是个冒牌仙倌,这才不敢把你的重瞳分享给我。总之,你既有所保留,我也投桃报李,不得不防咯。”
“修罗王,你果然诡诈,是我低估了你!”百晓言毕,一对琥珀色浅眸裂做两瓣,五指猛然蜷缩,无数榭寄生从两人站立处窜出。玄夜早有防备,拉着应渊旋身而起,手中仞魂跟着挥出,五色剑光如虹,将逼近的藤蔓一一斩断。
“方才不是说了,只要我告诉你附身原因,你就放弃追杀我们?”玄夜嘲道。
“我只说不再命他人追杀,但我亲自出手,自然另当别论!”百晓怒吼,高高跃起,抽出翠竹当空劈下。
玄夜举剑迎上,刃与竹在空中相击,擦得炫光无数。两人缠作一团,暗红魔气和碧绿瘴气在高空猛烈相撞,激起无数罡气回旋,站得最近的灰衣队不慎卷入,随即消失无踪,连骨渣都没剩下。
“E网之下妖魔不受控制,亦和我无关!”百晓腾身在上,眼见残存妖魔再向应渊涌去,笑得咬牙切齿。
玄夜亦笑:“窃人法宝又出尔反尔,还想妄自尊大!百晓,有你这等佞徒,一区元神风评被害不浅!”
二人相峙不下,一道冰蓝剑气划破长空,青铜门缓缓开启,一个身披银甲、头戴银冠的年轻女子纵于半空,高声叫道:
“好一个背信弃义无耻之徒!修罗王,我来助你!”
“还有我们!”严海亦领着灵犀外勤冲出青铜门。
玄夜百忙之中扫了眼,笑道:“这里不需你等,去助渊儿!“
银甲女子眼见自己的冰蓝剑气埋入红绿气团后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也不再坚持,当即跳落地面,带着灵犀众人杀向妖魔残军。
灵犀军加入战局,应渊压力骤减,他激战之余扫视全场,见红绿气团于上空战得难分伯仲,无可插手,遂对银甲女子道:“罗睺计都,你们怎么来了?青铜门后现在何人驻守?”
银甲女子一剑贯入炎魔侧腹,抽身疾走,顺便拍断一名羽族翅膀。严海见她杀得兴起,替她答道:“九爷令我们全员出动助阵,力保您和修罗王两位无恙。应渊君,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刚收到铃铛消息,小凤凰他们快到了。”
“当真?”应渊精神一震,地止所有花瓣怒张,一时间金光爆闪,俯瞰之间所向披靡。银甲女子见后两眼放光:“地止果然名不虚传,应渊君,难得有机会,你我切磋一二?”
“现在?计都,你莫开玩笑!”
“哈,想到哪儿去了,自是比试谁杀敌更多!”银甲女子一剑倒一人,来去如风锐不可当,朗声笑道:“应渊君,我现名褚璇玑,你不愿别人尊你为帝君,也别再叫我罗睺计都了!”
“好!”
应渊话音刚落,却听得远远传来一声笑。
“各位不要杀得太过了,妖魔军已损大半。还是多留活口吧,毕竟他们有些只是身不由己。”
应渊循声远眺,见一羽族自结界边缘突破,巨大的金色羽翼划出优美弧线,声源正出自背上。
金翅鸟飞至近前,来人轻巧跃下,朗声道:“应渊君,好久不见!没了仞魂,您这场架打得有些不顺嘛!”
应渊挑眉回道:“顾科何出此言?”
“您好像伤得不轻,可还撑得住?”顾希宵见他浑身染血,眉头紧皱,顺手甩出一颗灭蚊钉,直射背后偷袭的妖族。
“多为敌血,我不妨事。倒是你,怎还在用B级法器?”应渊睹了眼他射出的铜币,侧身避开一枚火羽。
那妖色若癫狂,见暗器来袭全然不避,被命中左肩后更是浑不在意,怎料未等及近,身下一沉,元神竟离体而出!他呆若木鸡看向倒伏在地的人皮,眼神转清,继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不想死就呆一边去!”顾希宵斥道。
小妖屁滚尿流退开,应渊双目一亮:“你们果真拿到了解方!”
顾希宵抛来一物,应渊接过,见是一枚细小试管,内容几毫升透明溶液。
“这是佩杜-17,与人无害。涂在法器兵刃上,打入目标体内几秒就能将元神驱离凡人身体。”
应渊望向悬在身侧的法器地止,又从袖中摸出一个莲花形状的木雕香炉。他将溶液滴入花瓣,香炉便无火自燃,不多时,清甜馥郁的菡萏香气萦绕四周,慢慢弥散开去。
香炉周围几个妖魔渐渐动作迟缓,纷纷停手,不由自主张口吮吸,再过得几分钟,竟也褪下那层人皮,元神离体漂在空中。
顾希宵笑道:“化作香气入体,应渊君连解方都使得如此风雅。要能快一些就更好了。”
应渊无奈道:“非为风雅,是地止杀伤太大。既是解方,总以不伤为上。为此多等几分钟,倒也值得。”
“应渊君慈悲,本人受教了。”顾希宵收起笑容正色道。
银甲女子早在远处看得分明,此时叫道:”解方给我也来一个!”
顾希宵听见她的声音居然抖了下,随即抬眼睹向正见缝插针分发试剂的司凤。
司凤脸色一变,收了背上金翅转身欲遁,无奈自打亮相,他的一举一动早被有心人看了个清楚。
“司凤,你给我站住!”女子纵跃而来,抓住他的手臂嗔道:“你又想去哪儿?”
“璇玑,你怎会在此?”司凤强笑,连忙递上一枚试剂。
璇玑沉着脸接过:“你以为我在这里是为了谁?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瞒我!翎羽未复就偷摸跑来,你是不要命了吗?”
司凤大窘,软声求道:“好璇玑,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璇玑还待开口,忽见不远处一羽族女妖展翼疾飞,正冲他们而来。她一把拉过司凤护在身后,扬手贯出定坤,女妖见状一声唳鸣,匆匆收翼急坠于地,险之又险避过冰蓝长刃。
她本就避得狼狈,摔在地面后更是浑身发抖,其状痛苦不堪,此时偏又有一枚黑色羽箭自侧翼来袭,她伏在地下已无力闪躲,只得眼睁睁地看那S级法箭势若流星、即将及身。
绝望之际,头顶迸出一道雪白罡气,击飞法箭。女妖捡回性命,犹自惊魂未定。
“应渊君何故阻我?”询声渐近,一身野战服的青年身法矫健,飞驰而来。同行背着把大刀的高个男人则道:“那妖并无战意,你又何必浪费法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