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河冲回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发疯了。
他飞一样地朝教室那一层的厕所跑去。
飞跑速度,太快了,当他看到卦山一脸坏笑地突然从男厕跑出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紧接着,又从男生厕所跑出几个校园混混,一起涌出来。
茂河耳朵里听到一句“他来了,快打…”几个混混不由分说,一起挥舞拳头。
茂河心里挂念着欧阳燕,也不知道哪儿的力量?
一个漂移转身,猛然拽住一个小个子混混,一拉,一推,几个混混被撞得,像不倒翁。
包括卦山,几头猪,像杂耍,像抽风,在转圈。
茂河心里着急,大声喊:刘开放,帮我!
刘开放本来生气,又担心茂河赌气不管欧阳燕。
再说,欧阳燕后脑勺受伤了,系统让她昏迷不醒只是为了惩戒汤粉。
系统更新升级后,功能不是很稳定,如果又让欧阳燕昏迷在路上?而刘如意正在气头上,茂河在糊涂虫里…
刘开放喊司机掉头回学校。
想着先回学校,看一下欧阳燕走了没有。
等刘开放回到学校里的时候,几个混混飞跑到门口,一个眯眯眼对着一个傻大个不停地嚷嚷:死猪呀你,汤粉让打卦山不是让打茂河,你…
汤粉暗恋茂河,你把茂河打晕了,看汤粉的跟屁虫怎么收拾你!
刘开放犹豫了一下,怒吼:
茂河在哪?
几个混混一愣,眯眯眼没好气地说,女厕。
然后一低头冲出了校门。
眯眯眼获悉,刘开放有个系统,能把人定住。
刘开放心急,临时忘记了系统。
望着厕所里一排并列的八个隔间,慢慢走到其中一个隔间前面。
刘开放伸手推了推,门关着。
低头看下去,脚边流出来一小股水流一样的血。
一抬腿,把门用力地踢开。
沾满整个马桶的鲜血,还有流淌在地上积蓄起来的半凝固的血泊。
空气里是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剧烈的血腥味道,让人反胃。
刘开放的脚踩在血泊里,很深的血水,淌在地面上。
坐在角落里的赵仅仅,头歪歪地靠在隔板上,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开,眼睛半睁着,涣散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的焦距。
血从她的大腿间流出来,整条裤子被血水泡得发涨。
刘开放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呼吸,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像是电击一样麻痹得不能动弹。
刘开放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说,茂河,你在哪?千万别有事,我们的系统虽然瘫痪过,你也别放弃,要继续研发升级啊!
你的糊涂虫应该可以去除的!
你去保护欧阳燕了吗?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笨茂河……
就像还在不久前,茂河和欧阳燕还走在学校茂盛的树阴下面,在教室的荧光灯下刷刷地写满一整页作业。
偶尔望向窗外,会发现长长的白烟从天空划过,那是飞机飞过天空时留下的痕迹。
就似乎只是几天之前,茂河和欧阳燕还在冬天没有亮透的凛冽清晨里,坐在教室里早自习。
就如同昨天一样,茂河和欧阳燕还和全校的学生一起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和着广播里欢快的音乐与太阳当空照的女声摆动着手脚,像舞蹈家一样融合节拍。
他们中间仅仅隔着一米的距离。
在偌大的操场上,他和她仅仅只隔着一米的距离。
她望着天空说,真想永远待在这里,象牙塔很美……
你更美三个字没有说出来!
这里太美了。
他抬起头说,我也是,真想永远待在校园里……
听着音乐做操,就是人间美事!
校园时光,要慢慢走。
却像是黑暗中有一只手指,突然按下了错误的开关,更暗了。
就像是切割在皮肤上的微小疼痛,顺着每一条神经,迅速回心脏,突突地跳动。
就像那些被唤醒的记忆,沿着照片上发黄的每一张脸,重新附上魂魄。
就像那些倒转的母带,将无数个昨日,一跳帧的形式把心房当作幕布,重新上演。
就像那些沉重的悲伤,沿着彼此用强大的爱和强大的恨在生命年轮里刻下的凹槽回路,逆流成灾。
刘开放脑袋晕晕的,王大雪大喊:
茂河,你醒醒!
听到王大雪的喊声,刘开放回神,说,叫救护车……
刘开放把八个隔间全部打开,欧阳燕歪斜地靠着隔板,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情形与赵仅仅……
这是怎么了!
这群猪!
这群混混!
刘开放大吼:
系统智慧…
刘开放希望出现奇迹,不是要等茂河写完作业再更新升级,而是要系统在三人组的脑海里完成叠代…
消毒水的味道一直刺激着鼻腔。
一种干净到有些残酷的感觉轻轻地落在皮肤上。
无法摆脱的空虚感。
一切都虚空。
这样幽长的走廊,两边不规则地打开或者关上的房门。
头顶是一盏一盏苍白的顶灯。
把整条走廊笼罩在一种冷漠里。
像连接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虚空的通道。
偶尔有医生拿着白托盘慢慢地从走廊无声地经过。
从某个病房里面传出来的收音机的声音,电台里播放的是武侠评书,虽然说书人用着抑扬顿挫的激动声音表达着情绪,可在这环境里,却变得诡异。
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缓慢的钢琴曲。
走廊尽头的地方,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在慢慢地滑动过来。
以前总是听人家说,医院这样的地方,是充满着怨气的。
每天都可能有人死亡,每天也会有人离死亡更近一步。
所以在这里出现的人们,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其实就算是你有再多的生气,再灿烂的笑容,当你慢慢走过这样一条被惨白的荧光照成虚空的走廊时,你也会像是慢慢靠近死亡一样,变得冷漠。
刘开放和王大雪坐在抢救病房的外面。
玻璃窗里面,欧阳燕和赵仅仅和茂河躺在白色的床上。
头发被白色的帽子包起来,脸上套着氧气罩。
头顶上是一袋红色的血浆,连接下来的细小的透明的胶管,把被葡萄糖与各种药剂稀释后的血浆汩汩地输进赵仅仅的胳膊。
放在旁边的心跳仪上,那个指针安静而稳定地上下起伏着。
安稳而没有危险的黄色电子波浪。
刘开放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手心里。
茂河,对不起!
你傻啊?
不呼叫系统帮你?
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