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傻愣了几秒,郁悒地瞅着方胜寒,五官憔悴得稀稀落落,似乎下一秒就要决堤,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在这里?”
方胜寒说:“你看你烧得脸都红了,还管我在哪里呢?”说罢伸手想摸一摸路遥的额头。
路遥侧过头要避开,可是有气无力得奄奄一息,只能任由对方上下其手,嘴上依然不饶人,“你不是要和6班那人去买什么该死的文件夹吗?过来干什么……发信息又不回,整个星期都躲着我……为什么今天不躲了?看我快死了,来送殡的吧?”
“你发着高烧倒还挺多话。”
路遥哀怨地盯着方胜寒,“反正我病不病跟你又没关系……你不来我也死不了。”
方胜寒把屁股挪到床边,俯下身,一边叹气一边凑上去想吻住这把刻薄的嘴巴。
路遥吓得拉上被子,把大半个脑袋盖在棉被下面,只露出眼睛,斥责道:“会传染给你的!”
“传染了你就能病好了啊。”
“谁说的?亏你考第一,这么没科学根据的话……”
“难得我主动一次,你就这么错过了?”
路遥拉着被子的手抖了抖,“那留着等我病好之后补偿我……”
“不生气了?”
路遥沉默了一阵,声音细微地,“6班那个混蛋呢?”
“我今天没约他啊。”
“骗人……”
方胜寒把手机翻出来,点开聊天记录放到路遥面前,“饭堂碰着你的那天就已经跟他说周六没时间了。”
路遥看着屏幕上写着周六要上补习班的留言,有种自己白白生病的无力感,“那你当时答应他……”
“傻瓜,那肯定是为了气你的啊。”
“……”路遥转过身,用背对着方胜寒,“好了,现在气得我生病了。”他把被子拉上来,把整个人都盖住,黑暗之中嘴角笑了出来。
自己实在有点问题,也许是发烧烧坏了脑子。到了这个地步,仅凭一条信息,心里就雨过天晴。他可能爱方胜寒爱惨了,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方胜寒凑到他耳边,“真的不理我了?”
“你回去吧。”路遥的声音闷闷的,“你在不在也没所谓。”
方胜寒却在他身后笑了,手伸到被窝里面鼓弄了两下,抽了个东西出来,“不需要我的话为什么抱着我的手帕睡觉?”
路遥吃惊得一转身,一手把手帕抢了回来,“这是我的。”
不知是害羞而脸红,还是高烧不退,路遥脸上火热得烫手。
方胜寒给他把棉被压实了,“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下做好了粥,我给你端上来。”
路遥实在无力挣扎,虚软地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拉住了方胜寒,“真的不走?”
“嗯。”
也许生病的人特别脆弱,又或许这个星期的所谓冷静期太过折磨人。生病起来的路遥看上去比平日更脆弱几分,潮红得细汗密布的脸上楚楚可怜。
“你喜欢我的吧?”即使已经疲倦得闭上眼睛,路遥忍不住喃喃自语。
“是啊。”
“只喜欢我,不会喜欢其他人?”
“嗯。”
“你得记住自己说的话。”
“好。”
路遥舍不得睡着,迷迷糊糊地怔忪着眼睛。生病的人是有特权的,这时候为了安抚自己,方胜寒肯定什么都答应。
“等我病好之后,再去约会吧。”
“好。”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路遥勉强睁开眼睛,再次确认坐在床边的是方胜寒,拿起手帕枕在头下,被子下被挡住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房门外,幺姑差点没拿稳手上的冰袋。她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听不见房间内再有动静了,才努力地试图运起发软的双腿。
她不是有心偷听的,想把冰袋递进去的一刻,听见里面细细碎碎地说着话。想到寒假期间儿子拿着手机神不守舍的模样,便不小心地贴着耳朵听了听。
只怪旧式平房的隔音效果太差。其实里面两个少年说话的声音不大,加上路遥发着高烧,本来就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她把耳朵贴到木门上,还真不会察觉出这个可怕的真相。
那块手帕,她一直以为是哪个女同学送给路遥的定情信物,还曾好笑地心想现在的孩子也来这么老套一套。
万万没想到,那竟是方胜寒的东西……
幺姑擂鼓般狂跳的心脏鼓动得耳膜发痛。伸手揉了两下大腿才勉强能挪动一点,等心情平复下来,已经站得双腿发麻。
她深呼吸了几下,谨慎地敲了敲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