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既拿御魔幡来养着她的灵识和魂魄,就该知道,她身子虽然因为妖毒侵蚀而动弹不得,但灵识却一息尚存,是能隐约知晓你为她做的事情的。直到刚刚,幡旗断裂,她的魂魄无所依靠、漂浮空中的时候,还在跟我说着你为她做的一切……”
闻言,燕煦泽身形一颤,面上似有泪水滑过,滴落在衣摆上。
“你留下了她的魂魄?”
燕蓉托起手,掌心显出一团浅蓝色的微光:“她只是半妖,身上有人的气息,我想要留下她的魂魄不是难事。”
“多谢。”
燕煦泽闭了闭眼,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声说:“师妹,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和沅沅没有关系。现在她的魂魄在你这里,若你能让她的魂魄重活一世,不再受妖毒蚀身之苦,我便跟你们回去,你们想要怎么处置我都无妨。”
燕蓉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得此承诺,燕煦泽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眺望着瀛湖中央。
细雨如针密密落下,公仪岭的眼睫上都沾满了晶莹的雨水,等他顺着燕煦泽的视线朝瀛湖望去,却忽然意识到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雨停了。
天空中乌云散去,瀛湖水面回归了平静,湖水澄澈,凌冽而又明亮的阳光洒满整个湖面,熠熠生辉。
*
燕煦泽被带回抱元门仙山后,足足提审了有半月之久,才算尘埃落定。
会审最后的结果也与公仪岭所想的相差无几。出乎意料的是,在行刑前一天,燕渊不知为何,向善承和玄微两位长老请了愿,去探视了燕煦泽半日。
没人知道燕渊那一日对燕煦泽说了什么。真相已经大白,对于燕渊现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公仪岭也并不在意,所以也没有再去追问。
区区一个罪孽深重的仙门叛徒,自是无人去关心他的事情,这半个月来,能让众仙僚在意的,乃是云灵山、紫阳宗两家发生的两桩大事。
这第一桩事情,自瀛湖之事了结后,众仙僚倒是有个心理准备。
那便是云灵山的新宗主继任仪式——不,或许应该说是原先的宗主,只不过换回了自己的名号,成了名副其实的公仪岭宗主。
而上一任的宗主公仪岚,也在同一日更换了祠堂玉牌,以公仪岚的名字,正式葬入了云灵后山。
李代桃僵之事,众人得知的时候也是难掩惊讶,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行事如此大胆,在承悦等人的掩饰和辩解下,大家也都渐渐接受了他们出此下策是为了捉拿幕后真凶的这个说法,对从前冤枉公仪岭的事情也是万分歉疚。
这第二桩大事,就发生地比较突然了,就连公仪岭也是现在才得知。
太微山脚下,城中最大的酒楼。
华灯初上,夜市刚开,四个人面前的大桌上已经布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每个人的酒杯内都倒上了酒楼内的招牌酒——竹叶青。
“咳咳咳,你说什么?”
热闹的氛围止于燕蓉给他们三个人倒完酒后说的第一句话,三个人在听完后,面上皆是露出古怪的神情,公仪岭更是直接呛了水,咳嗽了半天才缓过神。
燕蓉放下酒盏,重新坐下,平静道:“三日后,紫阳宗宗主继任仪式,由我继任紫阳宗的新宗主,你们三届时记得来给我捧个场?”
齐元白道:“三日后?继任仪式?”
承悦道:“你成了紫阳宗新宗主?”
公仪岭最后道:“燕渊他能同意?”
燕蓉淡笑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乐意当这个宗主?说起来,这还是燕渊他主动与我提的,我问他,他便说他心意已决,再担不起这个位置,让我务必接手下来。”
齐元白稍一转弯,也就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怕不是燕渊觉得心生愧疚,不好意思继续承这个位置,又正好你在瀛湖的时候表明了身份,这才下定了决心吧。”
燕蓉点头,叹息道:“大概是了。”
公仪岭对她举起酒杯,笑道:“这也是好事一桩,我早觉得你就该担这个位置,光给燕渊打下手,这不是屈才了么?燕蓉你放心,等三日后,我们三个一定去给你捧场。”
“没错,没错。”
公仪岭又想起了什么,道:“就是你给我们传去的拜帖,可别再写那么潦草的字了,压根叫人认不出来。”
燕蓉顿时知道他意有所指,将杯中竹叶青一饮而尽,好笑道:“不过是没叫你认出笔迹,又不是没叫你认不出内容,你自己做贼心虚,没想明白那层意思,怎能怪我头上?等回去后,可该多叫承悦监督你念书才是!”
公仪岭辩驳不了,只得无奈道:“下次,还是直接明示我吧……”
“行了,”燕蓉也不为难他,自顾自吃了口菜,“好不容易太平了,哪还能再有下次?再说了,你演得也不像他,我看这事儿也就你自己没意识到吧。”
公仪岭大惊,下意识捏了捏脸,转头去问旁边两人:“真的假的?你们俩都早就看出来了?”
刚说完,公仪岭就回忆起瀛湖上承悦给自己递剑的事情,看向承悦:“所以,承悦你当时会把归云带来,也是因为知道我是公仪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