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承之前并未交代司青筠如果亡故该如何处置,按理来说,司青筠现在已经被逐出了抱元门,不再是门中弟子,无法安葬在抱元门里。况且他又是罪大恶极之人,依照以往的惯例,多半是该随意处置,或是丢到乱葬岗,或是在下界草草找个地方埋了。
善承还在犹豫着,尚未开口,就见司月吟将司青筠安稳地放在台上,屈身下去,对着自己叩首道:“师父,师兄已经仙去,还请您念在师徒一场,允他葬在抱元门吧。”
“这……”
善承十分为难,一时间也没有下主意,只道:“月吟,并非我不近人情,只是司青筠已被逐出抱元门,于情于理……”
司月吟却依旧坚持,维持着叩首的姿势没有动,说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理?师兄现在也算是以死谢罪了,死前受此酷刑,也算是给了冀阳一个交代。”
“我不敢奢求长老给他在抱元门留有仙籍,只求让师兄死后能够留在门中,哪怕是葬在抱元门山脚下也好。这里也曾是他的家,我不忍心见他死后都不能魂归故里。”
公仪岚起身,站到司月吟旁边,对善承行了一礼,说道:“既然罚也罚过,还请善承长老成全了司姑娘这点心愿吧。”
公仪岭见大哥都这样请求了,心知他们小辈恐怕不方便出言干涉,于是转头就去求助爹娘:“爹娘,你们也开口说两句帮帮大哥吧。”
公仪拓心领神会,轻咳两声就对善承道:“虽然去了仙籍,但之前也没说司青筠不能葬在门中,善承长老,念在师徒一场,还请您允了吧。”
善承长老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司永丰夫妇。此事关乎抱元门的声誉,司永丰既然身为抱元门的宗主,司青筠的去留,还是须得问问他的意见。
司永丰皱着眉,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儿,心里也在犹豫。
他将司月吟不管不顾丢在三位长老地方这么多年,未曾照料过她,心中对她也有歉疚,但因为司青筠犯下的过错,司永丰迟迟无法下决定。
崔如钰低声对他说道:“月吟与他情同手足,怕是早已将司青筠视作兄长看待。既然已经除了他的仙籍,名义上与抱元门再无关系,尸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且随了女儿一个心愿吧。”
司永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对善承说道:“也好。那便破例允司青筠葬在门中吧。”
善承长老敛了敛目,思考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仙侍说道:“既如此,就把司青筠送回他自己的院落中,在后院安葬了他吧。”
仙侍道:“是。”
听到父亲和善承长老松口,司月吟深深俯下身,道:“谢宗主、谢师父。”
公仪岚将她从地上扶起,善承长老对他道:“公仪岚,此次历练,听闻月吟因为这件事情灵力大损,你且带她回去,找药师疗伤吧。”
公仪岚点头:“好。”
司月吟大悲大恸后,现在只觉得浑浑噩噩,头痛欲裂,双目也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而变得视线模糊,胸口更是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只能像快溺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来缓解。公仪岚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刑台,与父母和公仪岭告别后,带着她离开了。
沈熙华看着他离去,轻轻弯了弯唇角。
仙侍很快就将司青筠带了下去处理后事。善承长老回过了身,对周围人肃然说道:“行刑既已结束,还请诸位今日回去休息三日,待三日后再宣布此次加试的结果。”
仙门中公仪岭他们这一代的年轻后辈,自出生以来除了下山除妖以外,从未真正见过这样的处刑场面,更枉论当着他们面死去的人,还是几日前与他们同行的伙伴。
每一个人都不敢去看刑台上血肉模糊的场景,一个个都紧抿着唇,垂下眼睑默然不语。
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在意善承长老说的“加试结果”?
燕婉紧握着弟弟燕渊的手,忍不住道:“此次下山历练,于我们而言意义重大,我想大家都不会太过在意此次加试的名次,长老何必多此一举。”
善承长老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正色道:“从仙考大会开始,便已制定了这个规则,该宣布的,自然得宣布明白。”
燕婉表情带了淡淡的忧伤,没再说话。燕蓉知道师姐从前露出这个表情便是心中十分悲切,只好抚了抚她的手背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