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淮南侯毫无察觉,摸着他的脸问,怎么今天这么浪?
在贺兰荪注视下,秦灼浑身颤卝抖地呜卝咽卝起来。
红帐纷乱,人影交叠,白露溅满花蕾,雨水腥卝气混合着缕缕麝香。白猫缩在榻脚,忽短忽长地低叫。
这一幕被他正好撞见究竟是天公无心还是秦灼有意,贺兰荪已无暇思量。雨下到半夜,淮南侯离去时贺兰荪重新跨入门槛。
阁中一片锦绣狼藉,秦灼已梳洗整齐,邀他吃酒。
半酣处秦灼歪在他怀里,低声唤他的字。他说香旌,我又有什么法子呢?他哭着的眼睛在笑。
秦灼刚刚经历情事的身体柔若无骨,他抬手,把自己吃过一半的酒喂向贺兰荪唇边。
他眉眼含情,嘴唇微启地等候着。
他落下酒樽时手指滑过贺兰荪唇畔。
酒樽打落在地,贺兰荪猛地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
秦灼得逞了。
第二日,贺兰荪推他去金河平野,他们初见之处。落日如血,暮云如金。贺兰问,要不要和我回去?
秦灼抱着白猫抬眼看他,微笑道,香旌,我走不了的。你如果感念少时情谊,和一夕露水,请多来看我。我不想活得这么恶心。
他们少时没有情谊,这分明是秦灼的巧言令色。临行前,秦灼在余晖里拉下他的衣襟,切切亲吻他。说香旌,一定要回来。
如此一去,秦灼与他频递书信,贺兰荪日思夜想,邀他去羌地小住医腿。
此次出行天下闻名,香车宝马,辘辘而去。市民争相追车而观,欲睹这位男身错投的王孙祸水是如何倾城之貌。闾里童谣亦唱道,车结荪,马结桂,白虎尾,交雀尾。
贺兰荪亲自降阶相迎,将秦灼抱出车驾。秦灼低眉顺目,环佩缤纷,宛若宫妃。
贺兰荪问,一路还好?
秦灼依在他怀中,莞尔道,一切都好。
此后贺兰荪如得至宝,夜夜笙歌。帐中他抚摸秦灼双腿,缅铃搅动下,秦灼轻轻颤抖,汗泪迷蒙。
秦灼在利用,他何尝不知。秦灼在算计,他何尝不是。
秦灼利用算计一切后,一定会走。
贺兰荪想。他想着把身下人刺在榻上。
可少卿,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得回来。
……
铜铃摇晃,秘香焚起,男巫女巫对舞娱神,全部人的垂首祝颂中,贺兰荪一步步上阶登台。
秦灼的轮椅被安置在台下,与一众后宫位列一处。他面无不豫,甚至还带着笑意,抬首望向高台。
台上,香案陈列十只锦盒。
有一只正是复生蛊。
天高星稀,雨凉如雾,铜铃铜钹震动摇晃,敲击中迸溅出黄豆粒大小的乐声,一瞬间洒成金灿饱满的雨点,扑筛筛挥向四面八方。这幽灵般的金色乐符跃入秦灼眼中,燃起淡淡的金色火苗。也烧在他手背,他的手指仍轻轻敲击桌案,像在打拍,也像倒数。
仪式结束时铃声止息,角声吹响,鼓声大作。接着宫门开启,全副武装的羌兵上场。
他们身着取形禽鸟的古怪甲胄,兵器的柄像鸟喙,鞘像鸟尾。羌地兵力微弱,并没有非常精良的大规模军队,这支队伍却秩序井然,想必是个中精锐。如此千人之军,显然不是要正面作战。
台上雀旗高悬,贺兰荪捧酒而立,朗声道:“大雀蛊神在上,以此福酒保佑诸勇士!此行依计行事,待潮州英州两败俱伤,我军内外接应,破东关,入州城!大雀蛊神赐福,请饮酒!”
众军领命,接过酒碗,摘下面罩。
秦灼手指仍轻敲桌案,无声默数。
五、四。
众军饮酒罢,齐声高呼:“拜谢君上,不胜不归!”
贺兰荪放下酒碗,再道:“出剑,巫祝降福。”
三、二……
森森拔剑出鞘之声。
鼓槌落下最后一记。
突然,不远处一声弦响,一枚寒芒在夜间一闪,乍然刺破雨雾向高台上直射而来!
旗杆嚓声断折,旌旗栽倒在地,雀神摔了个灰头土脸。箭出旗倒更像一种信号,旗帜坠落的后脚台下一阵翻江倒海,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翻滚挣腾,对他们挥刃而向的竟是台下的千数羌兵!
为首者面罩一丢,露出陈子元的一张脸。
贺兰荪心中一紧。陈子元在锦水鸳走脱后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虎贲卫动向有定,哪里有出来这样一支精锐军队!
宫墙内乱声大作,炸响宫墙外的阵阵杀声。两股人马交相碰撞厮杀,叫喝声金铁声震天动地,却始终没有冲破宫门。陈子元将贺兰荪揪捽而下时宫门乍开,一匹枣红骏马飞驰宫道而入。一道火红身影跃下马背,快步上前,向秦灼单膝下跪。
“臣秦温吉,率裴公海帐下三千人,拜见殿下!”
秦灼从轮椅里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