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得很快,顷刻间乌云翻涌,大雨瓢泼。
“咚咚咚。”卧房门被敲响。
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的金意初睁着惺忪的眼睛,望了眼窗外。暮雨像是剔透的珠帘,滴滴答答中宣告着夜晚的降临。
“进。”一张口,金意初才发觉声音有些哑。可能是喝多了奶茶腻的。
房门被打开,涂深立在门口没进来。
“意初,阿姆和爹叫人传了晚膳。”
金意初起身伸了个懒腰,“嗯,去吃饭吧。”
小厮递来一柄油纸伞,金意初撑开伞,雨水滴落在伞面,发出好听的哒哒声。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涂深开伞的声音,疑惑地扭头望去。
天性腼腆的涂深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即便脸上已经红的能煮熟鸡蛋了,但那双漆黑有神的眼眸还是第一次如此毫不退缩地直视金意初的眼睛。
“我、我想和你共撑一柄伞。”雨声掩去了涂深话语中的忐忑和紧张。
金意初还当是什么事。他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见涂深愣住似的,金意初将伞面贴近檐下,朝他招手,“过来。”
涂深梦游一般,手脚僵硬地走到伞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臂若即若离地挨着金意初的手臂。
如果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涂深默默地想着,这样他就能多与金意初在伞下这一片狭小的天地独处了。
可再长的路终会有尽头,更别说金意初的院子位置并不偏僻。
涂深只觉得眨眼间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地方。
厅堂外候着的小厮接过金意初手中的油纸伞。涂深进门之前目光一顿,扫了眼竖在伞格中那柄油纸伞。
今夜的菜品类比之以往要更上一个台阶,琳琅满目的盘子摆得满满当当。
虞商行和金奉桉早就来了,只等金意初和涂深来了便能用膳。
“可算来了,”金奉桉眉梢都洋溢着喜悦,“都快坐着,尝尝今晚的菜味道如何。”
得知自己就是原身之后,金意初没有占据别人身体的负罪感。只是,在面对突然变成亲生父姆的金奉桉和虞商行时,心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可能是还没习惯这种身份的改变……
金意初应了一声。待得两人落座,晚膳便也开始了。
虞商行虽家大业大,却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平日他们用膳时,会说些琐碎日常。只是今日考虑到金意初心情,两人都未曾开口。
只是在晚膳结束后,虞商行单独把金意初喊去了书房。
金奉桉在虞商行领着金意初去书房之前,小声说了一句“别太严肃”。虞商行颔首,算是应下了。
金府主院书房,灯火通明。
东轩旁,虞商行与儿子相对而坐。窗外是朦胧的竹影,雨滴穿打竹叶的声响萦绕耳旁。
烛火受风跳了一下,与此同时,虞商行开口,“自午后起,我便再未听初儿唤一声‘阿姆’。”
金意初嘴唇动了动,想解释。虞商行望着他,“若是觉得难以开口,便不必开口。”
金意初敛下眸子,抿唇,“我只是突然有些不习惯。”
“嗯,”虞商行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我能理解。”
“日后依你的意思来,我与你爹若非有事,便不会去你院中寻你。”虞商行手缓缓往下,倏地,抬起金意初的下巴,金意初眼中的神色被一览无余。
虞商行看到了金意初眼中的难过。
那双与金奉桉如出一辙的猫儿似的眼中,隐隐泛着一层水光。
虞商行手指微顿,他一手将软榻上的小桌案撤去。长臂一揽,金意初便被虞商行揽入怀中。
耳边是虞商行轻声细语的低叹,“你倒是与你爹一般,是个爱哭的。”
惠中和尚所说的真相崩溃了他原先的世界观,金意初原本都自己消化了所有情绪,他本来都打算装作没事发生。
可被虞商行这么一安抚,金意初鼻子顿时发酸,有种想不管不顾大哭一顿的冲动。
不过这样做实在太糗了……金意初仰头把眼泪憋回去,小声说,“我没事。”说话都带着鼻音。
虞商行将人松开,见金意初只是眼圈红了一圈,但并未抹眼泪,心下稍松。
“今日兰烬玥寻上门告你状,”他本是打算将人喊来书房好好说教说教……现下这番,他虞初儿说话都不敢重声,生怕将人吓哭了,哪还顾得上说教。
“他说你教唆黄翡对他死缠烂打,还说什么‘烈哥儿怕缠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妻由我不由天’这些话都是你教黄翡的。”虞商行说到此处,见金意初露出紧张的神色,忙补充道,“阿姆并非责怪你,只是兰烬玥与他那养子的事,属实复杂,日后初儿尽量别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