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多谢。”
“沈仙士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可需要丹药?”
“不……可有回灵丹?”他还要继续赶路,灵气消耗颇大。
“阁内有天阶回灵丹,沈仙士稍等。”
骆崇消失,随即去而复返,将手中的瓶子交给沈圻岸。
“沈仙士路上多有保重。”
沈圻岸颔首,随后离去。
他不知道桑岸现如今在何处,只好先赶回鬼域,总归桑岸把他留在那,他就一定会回去。
到泺州,沈圻岸灵气有枯竭之相,他停下服用回灵丹,却见漫天鬼气在往回缩。
沈圻岸心又是一紧,不等回灵丹起效,连忙动身赶回鬼域。
鬼域腹地。
沈圻岸苍白着脸上前,结界消失了,木屋前一片萧条。
他走到桑岸面前停下。
两人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许久桑岸打破沉寂,开口道:“回来了,可有受伤?”
“未曾。”沈圻岸摇摇头。
“你……把他们都杀了?”
“想杀便杀了。”
“为何要如此?”沈圻岸苦笑着。
“师兄是在怪我吗?”
“可我没错啊,几千年前他们将我判入鬼域,让我生不如死,可他们都死了,那我只能将这笔账算在他们后人身上了……”
桑岸嘴角荡开一抹笑。
“桑桑,当年是师兄一意孤行,十世经历……我心甘情愿。”泪意漫上沈圻岸的双眼。
“可我不愿!”桑岸蓦然起身。
鬼气遮盖桑岸的双眼,这一幕就像一把利刃将沈圻岸的心血淋淋地剖开。
“师兄还不知道吧,不落宗一千多年前是我被灭掉的。”
“桑岸!”泪终究落下。
“我在鬼域呆了三千年,不老的容颜,被鬼气滋养的肉身,我早就成了一个怪物,师兄妄想跟一个怪物讲道理吗,没将界域屠尽,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桑桑……”
“师兄,你我的缘已经尽了……”
“你说什么?”沈圻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漆黑的眼眸流下一行血泪,“师兄,往后别再回头了。”
鬼气缠上沈圻岸,将他掷出鬼域。
涌回鬼域的鬼气突然疯狂流进地底,底下大阵显形。
百鬼哀嚎。
桑岸站在阵中,惨白的脸色,漆黑的眼眶,左眼下一条清晰的血泪。他淡漠地望着前方,身上的本源鬼气一同向下坠去。
沈圻岸眼睁睁看着身前的鬼气隐没。当附在身上的鬼气消失时,他跌跌撞撞跑回木屋。
“不,不……”
他明白桑岸要做什么了。
泪不断涌出,沈圻岸从未如此绝望过。
鬼气彻底坠入地底,桑岸身形开始消散,沈圻岸疯了似的上前,朝桑岸抓去。
但可惜,三千年前他没能挡住仙家的人将桑岸押走,三千年后他依旧没能握住那个人。
“不要!不要——”
一切都结束了。
笼罩鬼域几千年的暗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人,连带着鬼气。
鬼主覆灭,千年鬼域重见天日,露出底下的血藤和黄土枯骨。
沈圻岸跪倒在地,大阵银光熠熠,灰白长袍被照得雪亮。
鬼气成了灵气,自大阵向上浮去。
天落下灵雨。
这场雨落了足足三百年,汇集的雨水掩埋鬼域的森然大地,成了溪,成了湖,又成了海。
鬼主屠尽仙家首一事后,仙家敛去锋芒,养精蓄锐,动荡的界域再次安定。
时间捏造了法术,界域的最西端成了一片无尽海。
沈圻岸守在无尽海前三百年,看大雨滂沱、潮起潮落。
朦胧的海面上藏着他思念的身影。
雨停了,无尽海来了位新客人。
“沈仙士。”
沈圻岸转过身,来人一头白发,双目上系着一条白锦。
“是你。”
“如今鬼域覆灭,沈仙士或许应当出世,一统界域。”
沈圻岸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并非你算出来的命定之人,三千年前我便将自己的命道献祭出去了。”
“你走吧,界域如此大,你总会找到的。”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向鹤予,语气疏离。
鹤予没再相劝,叹了口气,天意果真弄人,他还是救不回他。
鹤予走了,这里又只剩下沈圻岸一个人。
他望着海面,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闪身进海域深处,停于半空中,双手结印扣向自己,灵力疯狂涌出。
沈圻岸再次结印,灵诀落在泄出的灵力上,化为缈缈灵雾。灵雾变成一朵朵庞大辉煌的灵云,飘浮在海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圻岸灵气枯竭,身体朝下坠去。他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枉他在灵雨里又修炼了三百年。
真好看。
海水淹没他的身躯,他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变得渺小。墨蓝色的海水簇拥着海面那几道起伏的圣洁的光亮,最后成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云落到岸上,桑桑,你瞧见了一定会欢喜。
人们无暇顾及鬼域的转变,只有此后的世人路过此地惊叹于浮岚落海,于是,道此间为——落云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