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楚父至少了解这座档案室。
想了想,他又说:“研究所研发的药物和药物试验的注射历史,所有的记录,在档案晶片里都应该有存留。”
“不过……郁鸢庭从开始接受注射到现在,时间跨度太大了。我也只能帮你们大致划一个范围,没法确定到底哪一张晶片上才有那些记录。”
他说着,起身走向那一大片插满晶片的架子,登上梯子,开始从闯入者随便乱翻乱拿时最不可能轻易拿到的最上面一排翻找。
“而且,档案室这台电脑是管理晶片用的,没有读取晶片的功能。要读取里面的内容,你们得去实验区找带晶片插槽的电脑。”
“明白。谢谢您。”趁楚父拿取可能相关的晶片这会儿功夫,黎明上前帮他扶着梯子,又试着提起另一个困扰她的问题,“另外,楚伯父,您了解郁凰飞和一个名叫‘朱丹’的姑娘吗?”
“郁凰飞?她不是郁家的大女儿吗,郁鸢庭同父异母的姐姐,玫瑰夫人生的?”楚父反问。
“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您知不知道,郁鸢庭和郁凰飞有没有什么除了异母姐弟之外的其他关系?”
“这我倒是没听说过。”楚父摇头,“不过你说的那位朱丹姑娘,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好像以前是郁鸢庭的女朋友……”
“之前有段时间,不少人来查档案时聊八卦,都在感叹郁鸢庭对那位朱丹姑娘还是真的宠爱非常,甚至有些讨好。”
“研究所这些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好像是因为,那姑娘说她想要配得上郁鸢庭,不想只做被保护的小白花,明里暗里其实就是也想要异能。”
“于是郁鸢庭就把她带来了研究所,还特意嘱咐。让叶朗他们挑着只给她注射了过程中痛苦比较小的几种药。”
“具体是哪几种,您知道吗?”黎明追问道。
然而楚父依旧是摇头:“我只知道,最初的‘提线’肯定是给她注射过的。因为当时有不少人在私下玩笑,说郁家主这操作很有要跟佳人共分天下的意思啊,连操控郁家军的能力都愿意跟人共享……”
“说来,这个药剂‘提线’和‘木偶’……既然只要被注射‘木偶’的人挖去颈后的印记就能脱离操控,这么多年,被操控着和丧尸作战的那帮人里,恰好被伤到颈后的应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吧?怎么竟然都没人脱离操控,逃出去曝光?”
黎明觉得,这个解除操控的方式未免草率得过于不可思议了,郁家不应该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脱离操控的确不难,但是‘木偶’还有一个效果……”
楚父露出一个悲惨的笑,将一摞晶片递给黎明,然后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钟。
“——所有被它控制过又从中脱离的生物,都会在十分钟后死亡。”
这……
下意识地,黎明也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楚父颈后的图案被剜去,此时已经过去九分多钟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也没法帮你们更多忙……不过能在生命的最后做回自己,能再见到月月,我可以合眼了。”
他再次伸手抚摸孩子的脸颊,愧疚的泪光再次盈上眼眶,摇头喃喃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变成这样……”
“楚逐月”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唇,似乎是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宽慰一下这个悲伤的、即将死去的父亲,却又对这样的场合太过生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他也只是轻声说了句:“那时我被丧尸咬了,不打那针会死。”
言下之意,他其实想说:你只是想救我,你当时也别无选择。所以,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我反应能再快一点,你就不会被丧尸咬到……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楚父摇着头,那种父亲没能守护好骨肉的痛悔内疚并未如此轻易地就减轻下去。
接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抓住黎明的手,露出满是乞求的哀痛:“凌霄,凌霄,我就快死了,楚家,楚家也已经……”
“伯父,我是凌空。”
黎明没有等他说完便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无比郑重地向他保证:“您不用说了,之前殷家和楚家是有些误会,但现在误会解除了。逐月的身体情况我也了解了,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他的。”
“无论是作为殷家家主还是我自己,我都会让逐月健康快乐地过完这一生的。”
说这话时,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满是柔和厚重的真诚,令人莫名地感到可靠,相信他所有的保证。于是楚父含着泪点点头。
他松开黎明的手,转而拉起“女儿”的手,托付般地放到黎明手中。
与此同时,十分钟的时限到了。
毫无缓冲,猝不及防地,楚父的身体突然从内部炸开,散成一地血肉,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几乎是同时,刹那间迸飞的血雨和碎肉中,黎明下意识地一把拉过身边人,按着他的头,把他的脸按进怀里,没让他亲眼目睹这血腥的一幕。
“……他只是‘楚逐月’的父亲,不是我的。大可不必。”
片刻后,因为突然一下被拉过去拽进怀里而猝然怔住的人回过神来,小声提醒,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副本的剧情而已。
楚父的遭遇虽然悲情,但他始终只是一个NPC……
“你太入戏了,承诺副本剧情里的事。”
——那只是一个很快就会死亡、即使在他面前崩了人设恐怕都不会怎样的NPC。
像她方才那样给NPC做“临终关怀”,保证会善待他的孩子什么的,其实真的没必要……
“嗯,情绪上来了,很自然就说出来了。”黎明并不否认自己有点入戏过深,只伸手替他擦去脸侧溅上的一点血沫,浅笑,“谁让我从小就喜欢你呢?刚才那种情况,真的很难忍住。”
也不知是在说从小喜欢楚逐月的殷凌空,还是在说她自己。
从方才开始就在提醒她入戏太深不必如此、可同时又并没有抗拒她的怀抱,并没立刻挣扎起身的人仿佛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微妙。
他好像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了,有点不自在似的垂下眼帘,半晌才挤出一个小小声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