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帮他理顺右耳畔几缕凌乱的发丝,又轻轻去触他颈侧的勒痕。
——这么会儿功夫,那伤痕非但没有淡去,反而逐渐转向淤紫,可见勒得是不轻。
“……没、没事。”
被触碰到之前的一瞬,坐在床上的人不由自主地抬手啪一下挥开了她的手,起身一连退了几步,呼吸也瞬间急促起来,不舒服似地用手掐住额头。
“你别误会,我不会伤害你的。”想到自己身上带着条要杀死他的支线任务,黎明连忙安抚,解释道:“我们见过的。我是殷凌霄,你是不是楚逐月?”
——这话一说出来,黎明顿时想给自己这突然间歇性不听话的舌头一个大逼兜。
她原本想说“我是幽水新娘副本里的袁馥,你是不是沈凌?”结果说到关键词时嘴突然就脱离大脑掌控不听使唤了,话也变成了这个侮辱智商的鬼样。
她真傻,真的。她以前单知道在副本里说出现实中的名字和现实世界的情况会被系统强行屏蔽,却不知道原来在新副本里提旧副本的事也会惨遭马赛克……
看着“楚逐月”疑惑地抬起头来,面露茫然,甚至还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无辜神情,黎明深吸了一口气。
“呃……你记不记得……黑色、水、村庄、仪式?”
为了避免被屏蔽,她只得挑拣着即便在当前这个副本里也应当存在的东西,一个个单词地蹦着暗示着幽水新娘那个副本。
“我、酒、家、女孩,懂?”
“你,城市、工作、丈夫,对吗?”
“…………”
被这被逼无奈之下产生的奇妙沟通方式小小震撼了一下,“楚逐月”终于略显一言难尽地微微点了点头:“……懂。”
“呼……懂了就好。”黎明大松了一口气,“所以,鉴于之前相处愉快,以及你懂的原因,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希望你也能信任我。行吗?”
“诚然这是个逃生类的副本,支线任务做不做也不取决于事情真相,完全看旅行者怎么选择,但我总觉得副本设定这么大个背景肯定不可能完全没用。”她认真解释。
“或许,这些看似没用的真相实际藏着什么重要的主线线索。”
漂亮的白发“少女”被说服了,微微点一下头:“……嗯。”
“行,我先说下我这边的情况吧。——首先,我不是殷凌霄,我是殷凌空。替妹涉险来的。”
她无比坦诚地直接掀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便把自己目前所知的消息挑挑拣拣,言简意赅地和盘托出。
最后,她问:“所以,可以解释一下吗?‘我爸’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
“你又是怎么变成了这样?——我的记忆里,你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我。”
“楚逐月”默认了这个想法,说起自己所知的故事背景:“九年前从殷家回楚家的路上,路过外围安全墙附近的时候,正好赶上外面有丧尸潮袭击,墙塌了个口子,冲进来一些丧尸,我被咬了。”
他说着,提起繁复宽大的裙摆露出左边小腿,在膝窝后侧,有一片狰狞的利齿状疤痕。
“为了救我的命,父亲给我注射了研究所研发中的半成品疫苗。然后就成这样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些年我一直幽居养病,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没去过殷家。我不想让你……你们姐妹俩,看见我这副样子。”
“直到刚才你提起为止,我都不知道你父亲早就去世了。”
“另外,我父亲在我出事半年多后突然失踪了。家里家外都在传他带着研究所倒向了郁家,被郁家委以重任。”
“当时郁家和殷家正在角力,他跟殷家交好,而且对郁家家主乱搞男女关系一向很不齿,他没理由倒向郁家……”
“而且按时间算,就是他失踪后不久,你父亲就被害了。”
“至于你说的由活人制成的衣架,我这里没有。”他指了指这间一览无余的屋子。
——若不是早前管家说了这就是那位没能争上三楼去的萱草夫人的卧室,这房间乍一看是真不像夫人住的。
不仅面积比三楼的房间小了近一半,装潢摆设也简单很多。唯一的相似之处,几乎就只有随处可见的萱草花纹,以及正对着床的萱草夫人肖像画了。
“不过……”说到这里,楚逐月摸索着拉过另外一把椅子,脱掉层层叠叠影响行动的大裙子,取下裙撑,只穿着贴身的衬裙踩到椅子上去,从柜子顶上够东西。
黎明连忙上前扶着他,怕他眼睛和腿都不方便,不小心摔了。
却不想,那个高度视平线正好在他腰间,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微妙的地方,并且发现,那衬裙之下,似乎隐约有一点女性不该有的突起……
“你这……”
低头注意到他在看什么地方,楚逐月非常淡定:“楚逐月本来就是男儿身,只不过心里认为自己是女的。”
——人设过于奇特,唯独这几句,他没有代入楚逐月称“我”,换回第三人称了。
“楚父楚母对楚逐月很好,为了让她过得顺心,一直任由她作女儿打扮,对外也称生的是女儿。”
黎明顿时无语了,在心底暗道了一声卧槽,不无感慨地叹服这个副本的政治正确程度——自我性别认知为男的女性有了,自我性别认知没问题的女女相恋有了,现在又出来个自我认知为女性的男的……
同时,她也明白过来,故事背景里楚母之所以没同意殷家的求娶楚逐月的提议,原来不是因为嫌弃殷凌空生理上是个女人,接受不了同性恋,反而是因为殷家坦白了殷凌空虽是女子却只喜欢女人——他们家“女儿”实际并不是个女人……
贵圈是真的好乱。
心底里正暗自感叹着,突然,黎明手心里就被怼进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破旧得不剩几根毛的鸡毛掸子。
——紧接着,又一个幻境便倏然在她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