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的马车上依旧是走下一位身着华丽礼服的贵女。她的身材相当高挑,穿的是深蓝色高领裙,款式有点像修女服,给人感觉人设应该比较严肃保守。
众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聚拢过去。
这黎明注意到,貌似因为焦虑而一直在用指尖敲打桌面的红裙女子叩击的频率似乎并非随心所欲,而是有规律的,四长一短,然后是三长一短,这样不断循环,此时已经敲了好几轮了。
而这位蓝裙女子在环顾众人的同时,随着目光落到红裙女身上,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认识,大抵是用了绑定道具,一起进来的。
然而两人却没有立刻相认。相反地,和众人彼此打量过一番之后,蓝裙女故意走到黎明旁边站下了,并没去桌前和同伴一起坐着。
依旧没人说话。
因为进副本时提示旅行者载入的数字依旧是跳到“7/7”才停下,此时显然人还没齐,众人都在观望中等候。
不多时,又一辆马车驶入拱门。
这一次,随着车门打开,里面的人从迈出一条纤细小腿到完全下车,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呆了。
——诚然,在场的“贵族小姐”们没有一个是颜值差的,但刚刚下车的这位,实在美得堪称绝色,而且非常独特。
她穿了一身哥特风的洛丽塔裙,只有黑白两色的压抑阴沉和华丽复杂的层叠装饰搭配在一起,却又意外地和谐。
而且和虽然穿着洋装但依旧黑发黑瞳明显是亚洲人相貌的众人不同,她的头发竟是纤尘不染的纯白。皮肤也极白,是那种没有丝毫血色稍显病态的白。配着那娇小瘦弱的身材,让她整个人显得极为脆弱,却又在脆弱中精致极了。
同时,发色和肤色的白也衬得她的唇色越发红艳。下意识地,几乎每个人都想到了童话故事里那句“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
此时她的眼睛被一条巴掌宽的一条半透明黑蕾丝蒙着,在脑后扎成一个花结,但不难看出,遮挡之下,她的眸子也是红色。
——白化病。
有这问题的人身体缺乏色素,因为虹膜透明,眼睛会呈现眼底血管的颜色,多为粉红至深红色。也因此,他们大多视力不佳,而且畏光。
尽管稍微有点常识储备的旅行者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理智上的判断,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从感情上欣赏她那种奇异的美,觉得她像个精灵,或者妖魅。
但真正让黎明呆住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邀请函,距离虽远,但以黎明的视力已经足以看清上面的姓名——“楚逐月”。
——她是楚逐月?!
——她怎么可能是楚逐月?!!
方才进入副本时被强塞到脑海中的那一大坨记忆原本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但就在看见眼前女子脸的同时,那记忆突然变得丰满了起来,甚至产生了画面。
她,或者说,殷凌空,分明记得,楚逐月有着一头温柔的黑色长发,眸子则是暖棕色的,根本没有白化病???
……可是细看下来,从那下半张脸上,她又的的确确觉得熟悉,那好像就是她“印象中”楚逐月那张绝美的脸。
难道是假发和美瞳?
可为什么呢?其他赴宴的贵女们都是中规中矩的打扮,她记忆里的楚逐月似乎也并不是个特立独行爱博出位的性格……
她随后的行为也印证了那应该并不是单纯的外貌修饰。
除了行李,她手中还拿了一柄和衣服配套的长柄阳伞,伞没有撑开,而是一边前行,一边将伞当做拐杖探路。不难看出,她应该的确是视力不佳的样子。
不过应该也不是完全看不见。
因为她下车后还是环视了一周,估摸是隐约能看见哪里有人哪里没有,然后便举步往与离群而立的棕裙女子不同的另外一个角落走去。
从离黎明不远处经过时,她还因没看见路边伸出的树枝而被重重勾了一下裙摆,绊了一个踉跄。黎明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人扶住了。
四目相对,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一把拨开黎明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轻声说:“离远点,别碰我。”
——这话听起来颇为不识好歹,但黎明知道,“她”想表达的真就只是字面意思。
不会错了。
继而她就又想起自己那个支线来。
这道具说了不能保证他们俩进了同一个副本后能被安排友方阵营的身份,结果她的幸运值还真就这么拉胯,就把这个敌对概率给命中了……
万幸那只是个支线,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做。
这时由远及近的马车声再次响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次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着黄色公主裙的妹子。她神色里的慌张明显得连遮掩都完全做不到,满眼惊惧与不知所措。
随着这显然是新手的女孩站定,载她来的马车调头驶出拱门外,空地另一边的小径尽头也转出一行人来。
——这趟“旅程”的旅行者们终于到齐,副本要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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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而来的一队NPC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燕尾服、气度儒雅又谦和的中年绅士,看年纪应该有三四十岁了。
他身后则是整齐排成一列的年轻女仆,总共七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宽大女仆裙戴着手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尽管七位女仆的身高体态各不相同,但看到她们的时候,众人都感受到了明显的违和。
一方面是她们的动作实在一致得过分,一板一眼中带着僵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全都不知为何半低着头,角度整齐划一,使得厚重的刘海投下阴影遮挡住眼睛,脸色也都是苍白的。
那种感觉,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活人,倒像是设置好程序的人偶、活动着的雕塑似的。
“尊贵的各位小姐,欢迎来到郁氏庄园,我是这里的管家。”在旅行者们面前站定,中年男人躬身行礼。虽然脸色也显苍白,但动作明显比女仆们要流畅自然。
“各位尊贵的小姐都是庄园的贵客,家主大人早已准备好了最精美的糕点和最盛大的晚宴。——不过,在此之前,恕在下冒犯,烦请小姐们出示一下邀请函。”
此话一出,早有准备的几人纷纷从口袋或者手包里掏出邀请函,唯独那个显然还不知如何应付副本的新人一下陷入了更大的慌乱。
“什、什么邀请函?!……你们怎么都有?!”
她震惊地看向其他人手里的东西,接着便开始手忙脚乱不断在身上乱摸,不顾形象地抖弄翻动繁复的裙摆,急慌慌试图找出一个暗藏的口袋。
“你们怎么都有?!在哪找到的?啊?!”
管家对她的异常恍若未觉,径自走向最近的棕裙女子,掌心向上彬彬有礼地伸出手。
女子便将邀请函递上,仪态端方,的确像位贵女的样子,同时轻声自报家门:“叶咏絮。”
“欢迎莅临。”简单查验过邀请函,管家再次躬身示意,接着便有一名女仆上前替这位叶小姐提起行李。
这个动作似乎提醒了慌张惊恐的黄裙女孩,她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的行李,打开箱子开始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抖,首饰盒则直接抓起来倒空,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在哪……在哪……”
短短几秒,豆大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鬓发。
在稀里哗啦的翻找声中,管家慢条斯理地走向下一人,逐一检查着、欢迎着:
“黄,黄书韵……”
“欢迎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