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韶赋修走到玄烈身边,“成为强者的第一步,是别人对你有了敬畏之心,你大可以享受这种恐惧又崇拜的目光。”
玄烈没有回答,韶赋修又朝舜真笑道,“怎么样小真,终于马失前蹄了吧。认为不用干涉,把他自己放在绝境里就能完成更进一步的成长?你心挺狠的啊。”
“你拿到碎片了?”
开口第一句,舜真问的是碎片,和玄烈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韶赋修神秘地摊了摊手,舜真神情更加冷峻了几分。
看样子第三碎片不在舜氏,玄烈默默盘算着。如果不在这,那么很可能就在韶赋修的手里,或者它仍躺在爆炸残骸中心,总之不像是会被某个机械体捡去,因为他们绝对瞒不过铺天盖地的广播,也没有能将其藏起来的能力。
程炼走到舜真身边轻轻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追踪不到?还是表示它不再韶赋修那?抑或是表达“没错,就是在韶赋修手里,我们都完了”?
如果在韶赋修手里,那他刚才让琀珏出去找什么?只是为了这手帕吗?
就算在他手里,藏在哪里不会被发现呢?目前只有一个地方。
折叠迷宫。
玄烈的头脑在这一刻明朗,原来韶赋修不完全是要吞噬潼氏占据舜氏,他打从一开始就有启动世界颠转的想法。
比炮轰和杀戮更加直接,直接到把这座岛整体推翻,把所有的反抗与不屈暴力掩盖在世界的背面,从一方崭新的天地来建立他的政权。
然后呢?玄烈脑袋轰隆轰隆运转。怎么做?
他想起舜真的话。
——在韶赋修的操纵和误导下,第一战备不慎触发了世界颠转的按钮,变成傀儡……
所以韶赋修才不会让他死啊!
庆幸的是,玄烈在意识清醒时想到了这一点,因为下一秒,韶赋修就要让他给舜氏一点颜色看看了。
玄烈没听清他们方才的谈话内容,总之是你来我往几句不客气的话。韶赋修不屑一顾地拿出一枚小物件,物件上的推杆在暖盈盈的灯光中显出金属光泽。
“小真,是你亲手把他再次送上了这条路,打一开始你就该知道结果,”韶赋修手握推杆,“你不信,那就试试看。”
推杆被推动发出的咔咔声截断了在场人们的窃窃私语,刺耳又漫长。很费力似的,韶赋修下了死力气才将推杆推至中点。
伴随着“嘣”的一声,似乎已经启动到了第一个挡位。玄烈清楚记得,琀珏就是使用这个档位削弱了纪凛烛的力量。
恨意涌上心头,玄烈伸手想去抢。可这个念头仅仅停留在他脑海里,他这么想着,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动作伸不出去手。
韶赋修拼命将推杆再往尽头一扳,才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玄烈看在眼里,头顷刻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疼痛。
他先是被这难以容忍的痛感击得一懵,随后便痛苦地双手紧紧贴在太阳穴上,用力挤压着脑袋。如同一条生了锈的带电线虫啃食他的大脑,并不间断钻来钻去,金属生了锈钝郁又生满参差不齐横叉倒刺的边缘将他脑壳内壁搅得凌乱不堪。
很快,比疼痛更让他难受的感觉出现。
热浪融化了带电线虫,窒息感如约而至,寒凉冷气从外部侵蚀,酸涩感从眼睛、鼻腔蔓延到喉咙和胃。警报声响起在只有他听得见的脑袋深处,自保系统令他冷静下来的方法是不间断重播他脑子里被刻上幸福与快乐的记忆。
于是玄烈拼力忍耐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纪凛烛的的投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玄烈只以为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纪凛烛扎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肩上,头绳是手帕折成的,洁白的裙子展示这世界上最单纯的颜色。
玄烈想抓住她的手,突然,炮火声又响起了。
太阳一样暴烈的光球从纪凛烛后方袭来,玄烈想说“你快跑”,纪凛烛却无动于衷,玄烈想冲上前挡在纪凛烛身后,他也只无动于衷。
光将玄烈瞳孔映得金亮,点燃了他眼眸暗红色的部分,代表机械没有灵魂的火星使他眼里血雾游动,一双眼红得再也分不清眼仁和眼白。
光球在营造一场震天动地的爆炸后消失了,灰烟散去,纪凛烛依然站在玄烈面前。只不过她浑身是血,皮肤被火焰灼烧溃烂到不是一点好的地方,手绢被燎得剩下一个角,裙摆也烧得乱七八糟。
她哭了,伤心欲绝的眼泪从她满是灰尘和血污的脸颊流淌下来。
玄烈用意识问她:“你怎么了?”
她说好痛。
来自阴曹地府幽魂般的低语在玄烈耳廓响起。
“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舜真不出兵……为什么伏策赶到那么晚……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冷漠……”
然后是纪凛烛的声音。
“玄烈……我好冷……好害怕……没有人陪我……我好孤单……我好想你……”
“我很快就到了。”
玄烈攥起双拳默念道,库星锥蠢蠢欲动,他感受到了库星锥的能量。那种痛感没有退却,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
“……在那之前,我要让所有人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