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得去找人检修检修,不过今天太忙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正这么想着,玄烈开始攥起拳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嗵嗵嗵——”,发出富有节奏的闷响。
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点。
即使这么做会让过路人都以为他心智失常了,但玄烈管不得那么多。
就这么一路捶到杨宁办公室门口,玄烈还没开门就先有人从门内着急地推开门张望。
“啊?玄烈?是你啊!”
对上遥遥惊慌的双眼,玄烈握紧的拳悬在心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摆。敲也不是,放下又怪怪的。
“吓死我了,”遥遥夸张地叹了好长一口气,“老远我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我还以为地震了!”
挤出一丝惨淡的假笑,玄烈垂下手,无声侧身从遥遥身旁走进门内。
他没有见过真正的葬礼,也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只知道这些仪式很繁琐。
好像什么事对于人类来说都很繁琐,生命的降临很繁琐,满月酒、周岁宴、入学宴、十二岁生日宴、升学宴、成人礼、毕业宴、订婚、结婚、乔迁……就连生命的消逝也很繁琐。
这也许就和玄烈不太能理解的精气神扯上关系。
不过他最近进步了,有一点他能感觉到。
诞生代表着从此要成行结伴,此生注定走在相聚和离别的路上,如无数条波涛起伏的澎湃海浪线,永远相交、永远平行。
死亡则代表着永恒的分离,无论从前岁月留下如何丰盛的回忆,都只能在这里戛然而止,无法阻止,就此断绝,如果没有人记得,那么就像生命从没有来过一样。
所以玄烈乐意认真体会人类搞这些复杂仪式的用意。正想着,他从桌上提起一根白布条,学着杨宁的样子,系在内间门的门把手上。
“最近特殊时期,不易张扬,简单整个样子就好。”杨宁说。
玄烈点点头。
几个林瑀关系还不错的旧识低调地赶来问候两声。
没有花,没有水果。
一张玄烈从未见过的林瑀的黑白照片相框被孤零零摆在了落地窗边,背对着熙攘的人群,独自面朝骄阳无言微笑。
没过一会,炳灿绯篱和纪凛烛也赶来,纪凛烛将包得规规整整的两柄刀交到杨宁手里,几人拉呱了几句有的没的,谈了谈后续安葬的事宜。
在他们谈论期间,舜真也一席墨衣姗姗来迟。这时,林瑀的照片已经安稳摆在靠墙一方立柜之上。
“就在这将就将就吧,大不了我每年看你的时候多带两瓶酒。这几年生着病也没喝上两口,馋的不得了吧?过一会儿你就喝到了。”杨宁说着,拧开了一瓶高度白酒的瓶盖。
听了舜真的吩咐,炳灿和绯篱先行离开去做该做的事了,毕竟寻找碎片的事实在不能等,一分一秒都得把握。
程炼一直没有来,却叫舜真转告纪凛烛说在杨宁办公室等他,于是纪凛烛对着照片鞠了几躬后便沉默着靠在门框边。
玄烈离她不算远,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她身上,却又总在对方投来视线前巧妙挪开。
至于巧妙一词,是玄烈自己以为的。
气氛太奇怪了,一边是杨宁与舜真的窃窃私语,一边是林瑀被封在玻璃板里的笑容,一边又是纪凛烛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我、我先走了。”
玄烈本想装作无所事事地自然离开,却在说这句话时莫名磕巴,一下子打破了他的掩饰和伪装。
这下更尴尬了。
在舜真走来之前,玄烈忍住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飞快地走向门口,在差一点就要顺拐着走路的时候,“嘭”地关上了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走向负十八层时,玄烈忽然特别怀念被旋钮那股无形力量控制的时候,不用思考,能自然拖动着他做出最安全的决策。
不用面对林瑀死亡带来的悲痛,不会在看到纪凛烛时古怪地脸红心跳。
“你是个机器人,你是个机器人……”
念叨着,玄烈错过了电梯口而拐到楼梯间,就这么发着呆开始一步一步往下迈步。
地下比地面上阴冷得多,玄烈推开楼梯口厚重的门时,潮湿寒气钻出门缝迅疾袭来,扑了他一脸,玄烈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麻。
这里是B区,负十八层内部结构几乎和机密实验室所在的负八层差不多,只是两旁没有阴森的牢笼,而是完全打通,变成了存放武器和防护服的地方。
尽管现在的玄烈拥有很高的权限,完全可以偷跑进去把玩把玩那些看上去很高科技的异形武器,但他显然对这些区域不感兴趣。
合金墙、合金门、合金走廊和合金天花板,一切都呈现着寡淡的蓝灰色,头顶灯管每十步一支,散发着吝啬的微弱幽光,一切都了无生趣。
直到玄烈往深处走着,耳边忽而响起清脆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