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攀爬相当顺利,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藤蔓没有断,自己的肋间似乎也不疼了,她就这样平稳地爬上了石窟的顶部。
她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甩上地面,随即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仰面看向迷蒙的天际。
下一瞬,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把伞,伞面正好为她遮挡住了倾盆大雨。
她睁大双眼,却看见一旁走来一个身着藕粉色衣衫的女子,她挽着头发,脑后斜插着一根木簪,满是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你还好吗?”
她问。
她又闭上了眼睛,确定这一切不是自己濒死时的幻觉。
“你看上去伤得很重,我是医师,或许可以帮你。”
女子说着,蹲下身扶她起来。
她一动也不动,全凭这个女人摆弄自己。事实上女子的动作很是温柔,尽可能避开她的伤处,好半天才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背上,随后女子将伞递给她。
“要麻烦你撑伞了,若是拿不住,记得告诉我。”
女子就这样背着她走在山间小路上。她睁开眼,看着女子一路穿花拂柳似的绕开深林中的荆棘泥淖,熟练得令人不可置信。一个汉人打扮的女子怎会如此熟悉这里?
女子很快便带她来到了一处林间空地,空地中耸立着一座二层小楼,像是平地出现的一样。此前她曾笃定这里不会有人居住,可是看女子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活良久。
女子带她推开小楼的门,径直来到了寝室,不顾她满身泥泞,就把她安置在了最当间的那座床上。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做些准备。”
女子冲他笑笑,随后挽起衣袖离开了寝室。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女子拎着一个木箱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似乎是以为她睡着了,女子轻手轻脚地将木箱搁在桌上,随即走到窗边探她的鼻息。
她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可女子只是笑笑。
“原来你没睡着。”
“来吧,我帮你治伤。”
女子扶她起来,轻轻褪掉她的衣衫。
“会有些疼哦,忍不住记得告诉我。”
就这样,她一声不吭地看着女子为自己清创正骨,期间她一点动静也没有,引得女子频频对她侧目。
“你是习武之人吗?”女人问。
她摇摇头。
女子笑了笑,说:“你真的很能忍耐,我还以为你也是习武之人。”
“我有一个女儿,她自小习武,你忍痛的模样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横竖都是会疼的。”她说。
“什么?”女子没听清她的话。
“人活着,横竖都是会疼的。”
“此言不假。”
女子叹了一声,又从箱中取出外敷的药膏。
“你夫君呢?”她问。
女子摇摇头。
“我没有夫君。”
“他死了?”
“差不多吧。”
女子为她上完药,转身去收拾散落的药瓶。
“若是他还活着,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她紧盯着女子的身影。
“为什么?”
女子笑了,转过身看她。
“他若负你,你为什么不想杀了他?”
女子想了想,道:“可你活着,还会有很多人负你,那些人你都要杀了吗?”
她点了点头。
女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若是你负了其他人呢?”
她不说话。
“你已从那绝命之处爬了出来,今后无论如何,只顾自己也好,何必再为他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沉默片刻,女子说道。
可她只是说:“今后若是你的女儿遇到和我一样的事,你也会这样对她说吗?”
女子的手颤抖了,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药碗。
她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说:“若是我今后遇到她,我只会对她说,不要放过欺辱你的所有人。”
“要让他们,背着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永世不得超生。”
木阁之中,帐幔自高梁垂地,卧榻之侧隐隐绰绰。
海月高悬在远处天水相交的地方,海面上有一层薄纱一样的浅雾。
她从梦中醒来,仍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怀中的铜镜镜面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子,随后镜面上出现了一块木牌,牌面上有“五仙山客栈”这几个字。
她笑了,笑容被一副铜兽面具遮住,她冲房间的一角招了招手,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匍匐着向她爬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诡异的“人”的头顶。
“我知道了,去吧。”
那个“人”得令,随即扭曲着身子,像无声的水流一样从木地板上流出了房间。
远处的海面上浮现着一层白纱似的薄雾,太阳快要升起了。
长安街的石板路上,苏心暮独自一人站在揽星阁当铺外,四下晨雾还没有散开,城门也没到开启的时候,这个时间会来的,只有一个人。
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顶朱蓬的马车离揽星阁越来越近,苏心暮走下台阶,正好看见马车缓缓停在当铺外。
静影挑起车帘从里面下来,他一身白衣,腰间束着金玉革带,看上去华贵了许多。
他径直朝苏心暮走来,脸色晦暗不明,在晨雾里看不甚清楚。
“劳姑娘等我。”
“好说。”
静影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递给苏心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