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感觉身上似有千山,要将他压碎,一掌劈了过来,他下意识闭上眼,却在下一刹突然察觉到身上的威压撤去,眼前一阵光亮,随即听到不远处两两相撞的闷响。
他睁开眼,自悬在空中的重寻掉落下来,折青立即伸手接住,原是重寻救了他。
绢人扶着断壁,艰难的爬起身来,它的身后不知何人祭来的红绫,一瞬将它缠住,绑成个粽子一般。
铃音清冽,铃身上是熟悉的桑叶纹路,他认得铃铛,之前在东集时,观烛头上的发带上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铃铛。
折青看向残垣之后燃着的一簇灵火,一袭倩影款款而来,周身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观烛。”折青回想起昨夜剑身映照出来的人,心中确定他昨日所见一定是她。
观烛扶着断墙咳嗽几声,她就不该太得瑟,读到司命书中主人公总是出现在万众瞩目之间,排场十足,她一时兴起,刚起了个范,就听见墙断裂的声音,她沉浸在之后几人敬仰的目光中,虽注意到了,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墙被砸出窟窿,她吃了满嘴的灰尘。
沅芷认出观烛,兴奋地喊道:“观烛姐。”
观烛笑笑,一边施法拂去衣上尘埃,一边回应了一句:“好久不见啊。”
被牵制住的绢人仍旧不安分,观烛指尖抵在绢人的额头上,好似叹了一声,“怎么不留下一丝神智呢。”
观烛单手结印,“引清化浊,还自然,散。”念罢,她扯下红绳,岚舒城中逐渐清明。
浊气退净,绢人变回重前未生神识的模样,掉在地上,此时正有天光破晓之后的第一缕晨光落在它的身上。
城中被染的鲜红,尸横遍野,一堆堆肉片鲜血淋漓,充满刺鼻的血腥味,小少年推开盖在竹篓上的竹篾,阴云过后,他终于见到久违的天青。
他伸手去探,确定不再是幻觉,才站到晨光之中,他整个人浸在晨旭当中,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好半晌之后,他蓦然回过神来,急冲冲跑出巷子寻人。
观烛捡起绢人,打算一会将绢人送回院中,她走到折青面前,眼中荡漾着笑意,似春水泛起涟漪,“我可又救了你一命。”
折青望着观烛的双眼愣神,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为何不告而别?”
折青声音低缓带着几分喑哑,说得又有些含糊,观烛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折青连忙轻咳一声,避开目光,掩饰适才说错话的尴尬,道:“多……多谢。”
他说得磕磕绊绊,观烛尽听出了不情愿的意味,她不满的双手叉腰,白了折青一眼,恼道:“谢我一句,亏着你了。”
折青正要解释,转角处突然传来动静。
小少年喘着气,见到还活着的几人,泪水盈满眼眶,决堤而出。
他冲上前,一把抱住折青的腰,哽咽着声音道:“还活着,还活着。”
折青拍了拍小少年的头,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小少年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泪,呜咽着点了点头,泪水这才止住了些。
“小公子,你与宁拾麦是何关系?”观烛问道。
“阿娘与宁二小姐曾是密友。”小少年答话声中带着哭腔。
怪不得人能活下来,原是旧友之子。
“可否劳烦小公子寻几处干净的屋子,这……”观烛说着一顿,还是没把嫌弃说出口,比如浓重的血腥气,直接用他们几个当借口,“他们伤的有点重。”
几人闻言,才回觉过来,浑身经脉隐隐作痛,是得找个地方调息一番。
城中没有其他地方,他只知道自己的家,他想应当是此处最干净的地方了吧。小少年点点头,领着他们往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