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翻了半天,只在云架中找出了一把汤匙,珍珠将碗倒换到自己手中,汤匙递给鹤古,她殷切地看向对面的人,想要让他尝尝这远近闻名的炉羊造羹,街上风凉,珍珠怕造羹冷掉,油凝在一起后不好吃了,不断催他快些动作:
“你先吃。”
鹤古从善如流,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块肉,点了点头,虽然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都没什么胃口,但不得不说这造羹味道果然不错。
但他还是将汤匙递回给了珍珠,他吃不下了。
珍珠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他看起来常年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好像被风一吹就倒,原来是不爱吃饭,这怎么行呢,不吃饭没劲啊。
她抬抬下巴示意鹤古再吃几口,鹤古摇摇头拒绝了,两人僵站在原地,珍珠没办法,将汤匙接了过来,配合着手边的饼吃着造羹,除开城中心喧嚣的玩乐欢呼声,周围近处一时寂静,只有珍珠用膳的咀嚼声。
她浑身的衣裳被自己在云架上睡得乱七八糟,满是褶子,皱皱巴巴,头发也跟被屁崩了一样,凌乱地挤在领子里。
鹤古看着看着,便有些闲不住,趁她专心用饭,伸手将她胡乱塞在斗篷中的长发解救了出来,再拿着云帕将她腮边的饼渣子擦去。
珍珠逐渐停下了嚼饼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鹤古,此时天顶星桥横踏,春日薄云被风挑散,远处的月影戚戚,灯光闪烁,犹如半天火树银花开,面前的人表情那样认真,好似自己是他十分珍重之人。
她想起了每一次与阿姐一起的时候,阿姐也是这样看着她,帮她把衣裳整理好,将她嘴边的污渍擦掉,即使她做错了事情,输了夜市上的投球比赛,阿姐也笑着与她说“没关系,珍珠是阿姐心中最厉害的人。”
阿姐不会嫌弃自己,待自己好,关心自己,是因为她是珍珠的阿姐。
鹤古呢?
鹤古将她当作什么?是好朋友吗?
那自己又将鹤古当作什么呢?
珍珠愣了许久,她有过许多朋友,也知道朋友是如何相处的,珍珠不觉得她们现在这样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情,但若是要问,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她如今也有些琢磨不透自己的心。
鹤古不爱吃饭,但他在静院中却时常摆出一大桌子菜,珍珠隐隐约约知道,他约莫是为了自己。
那日她本该在佛堂中连着念七日的经,却中途跑出来,跑到他的院子里头,就是想要看看鹤古有没有等她。
他果然就在院中候着,后来珍珠想了想,她怎么就这么笃定鹤古会等着自己,若是鹤古没有等呢,她又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和伤心?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日日呆在一处,可是当她看着鹤古时,却还想要与他相处更多些日子,想要时不时地去触碰他的手,拉拉他的衣衫,叫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叫他为自己费心思。
她心中既开心又酸涨得很,浑身起些鸡皮疙瘩,好似是被凉风吹透了一般。
珍珠脑中天人交战,情绪纷乱复杂,兀自急得团团转,她觉得应该把此时的心情说出来,让鹤古也帮着她想一想。
但是情绪将她东拉西扯,让她疑惑又混乱,也不知道该向鹤古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于是她喃喃自语般地嘟囔出了一句话:
“鹤古,你好像我阿姐。”
一旁街上乱窜的狗听见都摇了摇头。
鹤古动作一顿,他站得离珍珠很近,这句话更是被他听了个一字不落,他脸色大变,猛地将手放了下来,将云帕搁回云架里头。
真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
合着她七情六欲,就剩下了亲情与食欲。
鹤古气得两眼发晕,正巧珍珠吃完,他拿着两个空碗将珠帘掀开便进了云架中,一路上闭目养神,任珍珠说什么都不肯再搭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