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烈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深夜的帝王卧室,传来天容压低的声音,他已经开启了房间隔音模式,并且把安全级别调到最高,才拨通这个通讯。
“亲爱的皇帝陛下,这件事我确实不太清楚。”那边传来轻佻的声音,似乎还有女人的调笑。
“埃塞雷德难道不是你的人吗?”天容质问。
“嗯……不算吧?”那边迟疑的说,“他们虽然算是我招募的,但都是利益交换,说不上谁是谁的人。”
对方这样滑不溜手的状态,让天容有些烦躁,他低声说:“既然如此,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那边静了一下,杂音消除了,似进入到一个极其私密静谧的环境:“当然还作数。”
“好。”天容说,“我还要加个条件。”
“您说。”那边轻声回复。
“我要你们在比赛中杀光天玖的队伍,你们每杀一个人,我就多给你们一个资源星。”
那边发出轻笑:“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亲妹妹亲弟弟,居然能值一整颗资源星?”
“只是……”他卖着关子,“听说天玖公主的精神力已经是3S,天晷也是2S,哪有那么容易杀?”
“这个我不管。”天容阴沉的说,“一个人杀不掉,就一群人上,我条件摆在这里,谁能做到就给谁。”
他不屑的说:“反正你们联邦星的队伍多的是亡命之徒,他们有的是办法越级杀人。机甲佣兵这种人,不是给钱什么都愿意做吗?”
那边久久没有发声,最后轻叹口气:“好吧,我尽量。”
“不是尽量,而是尽力。”天容沉声说,“别忘了,你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里,除了答应我的条件,你别无选择。”
说完他立刻挂断通讯,然后谨慎的将所有的记录都删除。
通讯另一头的人发出嘲讽的轻笑:“别无选择?……不,我有的是选择。”
天容此时沉默的站在天烈的病房之外,他面色阴沉的看着精神力检测仪上面的数据。
天烈原本超过S的精神力,此时在A与S之间起起伏伏,然后整个大趋势缓慢地向下,方才精神力抚慰师也说过,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可能会跌落在A之下。
他继位的最大筹码之一,就是个精神力S级的弟弟。
顾灼光和天晷精神力的恢复过于离奇,但他们都能恢复,天烈或许也有机会。
天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天烈恢复……
退一万步讲,如果天烈无法恢复,他需要想个万全之策,保住自己的地位……如何最大化的利用天烈的最后价值。
天容帝面色深沉的对着透明的玻璃,抬头的时候看到上面映出自己冷漠算计的双眼。
被天玖爆发的精神力摧毁的那层建筑在短短的一天内被飞速修复,成为了“光合作用”小队的临时驻点。
回到这里之后,天晷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刷着智脑,看看自己空白的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灼光坐到他的身边的时候,见到智脑上显示的是上任帝皇的讣告。
他移开了视线,与天晷一同看向灰蓝色的夜空,混沌的深蓝仿佛是传说中母星的深海,而他们像是沉寂其中的蜉蝣,茫然却又忙碌的活着。
“节哀。”顾灼光简短的说。
“没事。”天晷此时脸上没有笑意,冷酷的样子和现在的天玖像了十成十。
说起来也奇怪,从前的天玖虽然长着一样的五官,可是眉眼间的柔弱与踟蹰显而易见,眼中也总是蒙着轻纱,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为某些事情困扰。
现在的天玖锋利果决的像是另一个人。
“对不起。”顾灼光说,“她不是天玖。”
“我知道。”天晷说。
“她甚至连计时恒星都不知道。”顾灼光向后靠,整个人颓唐的靠在沙发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即使是二次觉醒,也不应该失去所有的常识……她是另一个意识。”
“我知道。”天晷再次说。
“对不起。”顾灼光在天玖将她精神海修复后,拥抱他的时候,他便一直在说对不起,那是对从前的天玖说的,也是对还在沉睡中的天晷说的。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约定,好好保护你。
对不起,软弱的我只能紧紧抓住救命稻草,甚至没有勇气质疑她,质问她。
顾灼光的精神海虽然被治愈了,但是这次漫长的伤痛已经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自信,认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让大部分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他意识到,命运是高维的厄运,并不是通过人类渺小的努力,就可以预测和消解的。
“灼光,我知道。”天晷转头看向他,与天玖一样的黑色凤眼,此时酝酿着沉重而冷酷的光,“我知道你的感受,也明白你的选择。”
因为天晷有着同样的感受,掉入地狱之后再爬出来,人会被夺去一些东西,会开始背负许多。
“当初我陷入精神海崩溃前兆,意识不清才会将天玖托付给你。”天晷回忆着仓促让他们两人缔结的婚约,心情很是复杂。
这样的选择实在是迫不得已,可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强迫信任的好友去照顾血脉相连的亲人。
现在想想,当时的决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无论是对于顾灼光还是天玖来说,都是极为不合理的。
“你不必为天玖的人生负责。”他说,“发生的一切,你我都无法预料。”
“没有关系。”这位重新回到人间的皇子看向远方浩瀚的星海,眼中同时出现平静和疯狂两种情绪。
“无论她是怎样的存在,无论命运准备了怎样的未来,既然获得了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我就要竭尽全力,在这宇宙中,开辟一条属于我的道路。”
天晷看向顾灼光说:“到时候一切,都将分明。”
所有的一切的真相,都将被他亲手找出。
顾灼光看着这样的天晷,觉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从前的天晷,并不是个会隐忍的人,他生在皇室之中,那里到处都是踩高捧低势利眼,如果吃亏之后没有立刻报复回去,就会被当成软柿子。
天晷和天玖并不是皇后的儿女,所以天晷就像个小疯狗一样,但凡有人对他龇牙,他便会冲上去咬一口,被人诟病谩骂也无所谓,他只要没有人敢朝他们姐弟伸手。
但是现在他已经学会的蛰伏和隐忍,面对此时的天玖,他什么也没说,算是认同了顾灼光的选择。
然而他最后的发言,的确是顾灼光熟悉的,有仇必报,追根求底,野性难驯的天晷。
“害怕吗?”天晷露出熟悉的,桀骜不驯的笑容。
“不害怕。”顾灼光深深地吸了口气,“至少,我们没有一个人,被独自留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