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身子未转,只转过半个头,以侧脸冷冷睨她道:“现在反悔,可没有用了。”
“我想,再看一眼这个孩子……”宴乐儿几乎是在哀求。
她的洁白的面颊之上已爬满了泪水,宛如精致白瓷杯上生出的裂痕。
女帝自然能明白母亲的心情,她转身走了过去,将怀中昏睡的孩子递给宴乐儿,“你再抱他一会儿吧。”
宴乐儿再一次将孩子抱入怀中,此生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小脸蛋。
寂静的庙堂之内,泪水一道道滴落在孩子的脸上。
“吧嗒,吧嗒……”
她知道,若是再看下去,她只会更加不舍。
只看了片刻,宴乐儿托着孩子的小脑袋,轻轻将他放进女帝的臂弯当中。
“请一定,照顾好他。”她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你放心,我会的。”青玄女帝说罢,抱着孩子朝那白石雕像走去。
只向前走了几步,女帝的脚步顿住,她重新走到了宴乐儿面前。
“宴乐儿,用世人的话说,你还年轻,是完全可以步入新的生活的。
那个害死暮儿的臭道士,也已经被我杀了……不仅如此,我还对他下了夭命咒,他的后代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八岁。
大仇已报,就当过去是一场梦吧,重新开始……于你于我,都是如此。”
青玄女帝说罢,抱着怀中的孩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庙中的那尊白石像。
一阵刺目的强光袭来,寺庙再次恢复如常的时候,已经没了女帝和孩子的身影。
推开庙门,天上的黑气已经散开,天光亮了起来,仍是白天,山脚下吴州城也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宴乐儿却不愿意再回去。
没有齐暮也没有寻儿的宴府,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壳,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重新开始一切,把过去的一切爱恨当做一场梦,又怎么可能呢?
没过多久,狐仙庙内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青玄女帝,而是另一个模样十分年轻的女子。
她生着一张小尖脸儿,一双狐狸眼,眼尾上钩,小鼻子小嘴巴。
明明看着也算是个漂亮模样,却令人无法心生亲近之意。
失了魂一般的宴乐儿静静靠在白石像前,直至这个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十分轻佻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布满泪横的脸抬起。
“啪——”
蜷缩在石像边的宴乐儿,还未来得及问来人是谁,就被那人狠狠地甩上了一个耳光。
宴乐儿被挥得倒在了地上。
那个女人走到她的面前,一脚踩住她的头发:“呵呵呵,就是你这个小贱人,抢了我的暮哥哥。”
宴乐儿一双眸子已经没有生机,只剩下无尽的哀,她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那女子冷笑着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再一次狠狠扇了下去,“你再给我装,贱人!”
“这个人又是谁啊?她!她怎么还打人呐!”余晚晚气得都快跳起来,要不是眼前的景象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没办法改变,她都想冲上去收拾那女人一顿,将她脑袋都敲开花花。
那女子继续道:“齐暮本与我有婚约,若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他,他又怎么会离开青玄,离开我?”
宴乐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虚弱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死了。”
又是一个耳光,将她苍白的脸打红,“是啊,他死了,还不是拜你所赐么。”
“拜我所赐……”
“是啊,若是没有你介入他的生活,他会死吗?”那女子狠狠揪住宴乐儿的领子,一双上挑的眼睛死死瞪着宴乐儿,“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女子的声音充斥在庙堂之内,阴森森地盘旋着。
气愤之余,余晚晚背后一阵发麻,她注意到身边的宴寻眸子已经变成了蓝色,扣成抓状的食指,居然已经长出长指甲来。
系统在余晚晚脑袋中疯狂提示。
【宿主请注意!男二黑化值上升】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男二黑化值持续上升中!】
捏马这破系统,倒是告诉她怎么办啊!宴寻看起来要吃人了!
现在也不方便干别的,余晚晚只好冒死握住了宴寻的手。
她最讨厌长指甲的男人了,呜呜呜……
“宴寻,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余晚晚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安慰着他。
还好发现得早,沈之礼与汪明珠在进行沉浸式观看,他们二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宴寻的眼睛和手已经恢复如常了。
余晚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别说你,我也生气,恨不得扒了那女人的皮。但是眼前的景象都是幻景,你打不到她的呀,否则我一定不会阻止你的。”
话毕,她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
白石像边,宴乐儿生平第一次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她嘴角尖尖勾起,漆黑的眸子里不再有光彩,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这么恨我……不如把我杀了吧。”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动听,极轻,极温柔,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声调。
“呵,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我就是来取你命的。你那个杂种儿子终于被女帝带走了,我也终于等到机会了。”那女子捏住宴乐儿的下巴,放低声音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嗯……恭喜你啊……”宴乐儿嘴边仍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
“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易。”那女子忽然间心情大好的样子,从手中拿出一粒小药丸,在宴乐儿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只要你吃下这个,就会毒发身亡,五脏六腑抽搐扭曲,吐血而死。”
“呵呵……”宴乐儿只是睁着那双空洞洞的黑眸笑。
那女子再次在她面前蹲下,眯着眼睛笑道:“从毒发到死亡,整个过程需要三天呢,好好享受吧。”
话毕,她挤着宴乐儿的脸,将药丸投入了她口中。
“不要!”
一瞬间,宴寻眼尾发红,额角青筋爆出。
他明知一切都是幻景,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但那一刻,他还是脱开了余晚晚的手,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扑在了宴乐儿跟前。
那女子投完药后,轻轻巧巧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宴乐儿瘫倒在齐暮的白石塑像边。
这个时候,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剩嘴角边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讽刺似的笑。
五脏六腑抽搐扭曲,吐血而死,会很痛么?
不及她心痛的十分之一吧……